| 躲进小窝,听邓泰新弹肖邦,读李渔《闲情偶寄》解暑. 校园喇叭里却传来不知谁唱的不知所云的歌. 最后一次去KTV是一个多月前,和三个同时代的朋友,从《走过咖啡屋》唱到《鬼迷心窍》,不知是红酒的作用还是阴冷的天气,走出钱柜时,四个人都眼睛湿湿的. 那一天,我们唱:人在旅途;那一天,我们唱,含羞草;那一天,我们唱,庭院深深;那一天,我们唱,青苹果乐园. 挖空心思,穷尽记忆里最古老的旋律,依然会有人跟着唱----同一个时代的人啊,原有着血脉相通的集体无意识. 很久没有那般的惊喜和享受----和前辈也会唱歌,却是妹妹找哥泪花流的苦楚;和学生也会唱歌,却是死了还要爱的言过其实. 唯有我们那个时代的人会是那样吧:乍暖还寒般,没来及回味,已走过光阴的故事. 回来时,一个小时的车程,雨中奔驰的车厢里,反复着李宗盛《爱的代价》. 后来就追到天津去看纵贯线演唱会,看那四个加起来两百多岁的男人在台上纵横驰骋.在那天生平第一次声嘶力竭喊出“我爱你”,对方却毫无反应----那时,我迷恋的人正穿着黑色皮裤,在不远处对着三万人倾诉衷肠:“往事不要再提”. 回来看现场录制的视频,虽坐了VIP的位置,人影幢幢地,只听到自己不成调的歌声----我知道,我是太兴奋了. 生平最想看的演唱会有三场:邓丽君、MICHALE JACKSON、纵贯线. 一周后,保利大剧院,邓丽君歌曲演唱会. 在接到朋友打来的电话时,正在首都图书馆故纸堆里找英文版《金枝》,清楚地记得当时的失态,从未有过的,我罔顾图书管理员的警告,在寂静空旷的图书馆对着电话喊: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 一个下午都在忙碌,朝圣般地沐浴、化妆、梳理长发,换上许久未穿的黑色低胸短裙,蹬上久未近身的黑色漆皮高跟鞋,喷了有如恋爱般气息的雅诗兰黛BEAUTIFUL,我等着儿时就在等的那一刻的到来. 进门处,图片凝聚的是邓丽君灿若流星的一生. 邓丽君文教基金会的老程正在接受山东台记者访问,他特意强调:今天晚上,庄奴老先生也会到现场. 年轻美貌的女孩一脸茫然. 见过许多,自以为看淡风雨的我突然从未有过的愤怒:你有没有职业道德,来采访邓丽君演唱会,起码的功课你做了没有!你连庄奴都不知道! 朋友讶异于我的雷霆突至----他们并不知道,邓丽君,对我而言意味着什么----那是我碌碌半生最甜蜜的岁月,那是我父母曾经年轻浪漫的见证! 三个小时的时间里,那个有着邓丽君般声音的女孩子秋玲,用邓丽君的气息唱歌,用邓丽君的神情说话,用邓丽君的姿态舞动,用邓丽君的方式告别----告别歌曲,顺理成章的“GOOD-BYE,MY LOVE”.背景投影上,邓丽君鞠躬谢幕;舞台上,秋玲鞠躬谢幕;看台上,我泪流满面. 灯光亮起的时候,我看到,两层楼的看台上,只有我有着黑的头发,我看到,那步履蹒跚一步一顿的白发苍苍,在花白头发的搀扶下,和我一起红着眼睛,一步三回头. 据说当一个生命谢世,一场戏剧结束的时候,灵魂的重量是21克.我怀疑,有些人,因为特别的恩怨,而格外的有分量一些,因为,他们身上,承载着旁人不可企及的爱恨情仇. 和我一样喜欢邓丽君的,还有初中时的一个好朋友.她有着可以做广告的顺直的黑发,有着那时很流行的杨钰莹的娃娃脸. 她唯独没有婉转低回如泣如诉的声音. 住院的时候,她带了许多红红的苹果来我床头,一边削苹果,一边唱歌. 迷迷糊糊中,她不成调的声音让我更深地陷入睡眠. 她就那样,温柔地,在我身边守了一天又一天,唱了一天又一天. 直到有一天,她哥哥也来看我,那个钢琴弹得行云流水的男孩,大概是第一次听妹妹唱歌,良久,很认真地问她:你在说什么?说清楚点. 后来,再没有听过她唱歌. 此刻,在失去了她的消息后的第十年,在听到校园广播里我不知名的歌手唱的我不知所云的歌,突然很想念她----如果是现在,面对哥哥近乎尖刻的问题,她或许可以这样回答:你太老土,这就是流行! 当李宗盛、罗大佑、邓丽君都属于过去的时候,我也随着成为老土:听不懂现在的歌,看不懂现在的韩流. 突然想起中学时,听齐秦《大约在冬季》:轻轻地,我将离开你. 还是青春得意的父亲问我:这是在说话,还是在唱歌? 而今,我不会用同样的问题去问现在的孩子. 许多年后,某个可以唱歌的地方,那些已经三十多岁的现在的孩子们,也会用我一样的心境怀念现在,也会用我一样的心境朝圣,也会用我一样的心境落寞. 说歌还是唱歌,并不重要,这一切都会过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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