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学校食堂吃饭,照例坐靠窗的位置. 那一直在灶台旁忙碌的大师傅有事从厨房走出,路过我时奇怪地看我一眼,似乎想起什么,犹豫一下,旋即走开. 天天在他这里吃饭,天天坐同样的位置,对于彼此,怕也是很熟悉的陌生人了----那犹豫,或许是因为熟悉,一旦四目交流,于是犹豫是否该打个招呼----然而,最后还是走开了:毕竟还只是陌生人,我于他,只是无数常来打饭的顾客之一;他于我,也只是戴厨师帽的众多厨师之一. 彼此的了解、交道仅限于此. 当然,如果愿意,他可以了解我更多,他会注意到我时常在十一点半以前打饭;他会听到我每次打饭都小心翼翼地问,这个菜没有肉吧;他会看到我穿着打扮比普通学生成熟;他会闻到我一直在用Lancome奇迹香水;他会发现我手中总是提着红色的电脑包. 如果他愿意,他可以了解我很多. 我对他却无从了解:除了那个自厨房灶台伸出的戴厨师帽的圆圆的脸. 每天看到他,都是吃饭时间,每天看到的,都是工作中的他:戴厨师帽,炉火旁热火朝天地变换着炒菜或炒饭,我甚至无法想象他换上别的衣服、哪怕是脱下厨师帽后的样子. 他的喜怒、他的哀乐、他的所思、他的所想,对我而言,统统没有价值.他只是一个简单的符号,和食堂、和食物有关的符号,每天的接触,并没有赋予更多意义. 这个人,我要用三年的时间相遇. 这个人,我已经相遇了一年半. 可以想见,在未来的一年半里,我和他的相遇将仍是一成不变的模式:打卡、点菜、端饭,我仍无从知道也毫无必要知道他的喜怒哀乐、爱恨情仇;他也毫无必要更毫无兴趣知道我的喜怒哀乐、昨是今非. 虽然,在今天,偶然的他离开厨房后,我们曾有过短暂的四目交流,曾有过短暂的犹豫,要不要打招呼? 可是,终于还是漠然走开了. 我知道这是最经济最安全的一种方式. 许多年前的高中时代,同一个单元里,住着一个比我高一级的男生,我知道他的名字、他的班级、他的学习成绩、他父母的名字、他弟弟的名字.他也同样知道我的名字、我的班级、我的学习成绩、我父母的名字、我弟弟的名字. 高中毕业前,我们从未说过一句话. 进了大学,他依然和我同一所学校,他依然比我高一级. 因为他的同学是我的好朋友,于是在进大学后的第一天,借由他同学,他和我说了第一句话:你好. 晚上在家门口狭路相逢,他站住,沉默;我漠然,于是都走开. 我了解他的沉默:是不是要打招呼?毕竟白天曾经说过“你好”的. 他或许也了解我的漠然:住同一个单元,天天见面,有时一天见数次面,打了第一个招呼,就会有无数个招呼要打:你好,吃了吗,出去啊,最近学习忙吗,图书馆的位置真不好占…… 我怕麻烦,不想挖空心思打招呼,索性将第一声你好掐死在喉咙里. 以后十年的日子里,果然再没有打过招呼. 以后十年的日子里,我搬了两次家,他去了国外、回国,我和他依然是同一栋楼的邻居. 我们依然常常见面,有时一天见数次面,我们依然熟知彼此的身家背景、我们依然不打招呼. 对彼此而言,我们始终都只是一个符号,看到对方,就知道是回到了家属院. 我们可以翻山越岭去认识一个人,我们也可以数十年和一个人相遇而一言不发. 只因为,那个翻山越岭后见到的人会给我们不一样的人生;只因为,这个近在咫尺的人不会给我们任何惊喜. 对面335宿舍爱唱歌的博一新生此刻又将音量开到很大,无奈哀叹的,正是张学友“路人甲乙丙丁”. 332的我和335的他们,也是彼此的路人甲乙丙丁,纵然只隔着不到三米的距离,纵然我们有两年的时间相守. 即使遇见,也不会认识,更不会说“你好”. 我们只是对面人生命中的路人甲乙丙丁. 开始到结束的岁月里,我们会路过很多人,那些让我们欢喜或痛恨的人、那些让我们缠绵或黯然的人,是一颗又一颗珍珠,红色或者黑色,屈指可数.真正将我们的生命连起来的,却是那一个又一个漠然经过的符号样的人,我们或许知道他的名字,或许知道他的职业,又或许什么也不知道,他们只负责默默将我们某一段生命串联起来. 我们记不起他们,想不起他们,他们却真实存在,没了他们,我们的生命就一盘散沙,无迹可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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