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三前的记忆(二)
实属严冬季节,东北的冬季越发的寒冷刺骨,我如往常冒雪伴星而行,咯咯的踏雪声在这样一个寒冬的清晨显得越发的刺耳.路边的小树在瑟瑟的寒风中发出阵阵哀鸣,那哀鸣并不狂烈,却显得格外的凄楚.路灯昏暗的光线拉长了我的身影,头上偶而掠过的一个黑影伴着“哇哇”声.我抬头看着还在飘雪的天空,一只乌鸦在头上方掠过,黑与白形成的鲜明对比更加衬托出那一点黑的孤寂.心理感到丧气,因为在家乡,当地有种说法“遇到乌鸦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只是转念而过并没有太在意,继续前行,没多久就来到了学校,开始了一天紧张的备战课程.


我其实是个玩心很重的人,只是要临近高考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不得不让自己规矩一些,想把前两年落下的课程在这一年时间补回来,尤其是英语.


因为刚刚上高一时教英语的老师得了白癜风,第一天报到就把所有的同学震住了.整个一张脸像个花脸猫,更有同学夸张的说中午都没有吃进去饭,我也在这时对英语失去了原有的兴趣,准确的说是不想看到那张脸.我有个怪癖就是喜欢哪个老师哪个科目就会成绩高,不喜欢就连课都不去听,经常英语课堂上与周公约会,每每还未尽兴下课的铃声就已经敲响了,于是这样浑浑噩噩的过了两年,睡眠上去了,英语成绩却像高山上的飞流的瀑布一落千丈,让人心寒.


一天的时光转瞬即逝,望望窗外已经夜色朦胧.


华灯初上,皑皑的白雪在五光十色的灯光下显得份外美丽,似乎少了白天的那种对视觉上强烈的冲击,多了几分柔和.我如往常一样背着书包,嘴里哼着小调走在已经被雪覆盖的路上,故意放慢了脚步,给绷了一天的紧张神经留一点舒缓的余地.深深的吸了一口冬天里的凉气,霎时觉得整个人在这一刻都放松,清醒了许多,感觉很惬意.一路平日朝夕可见的房屋和树,此时在我的眼里都是那样的美丽.


我看了看手上的表,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于是加快了脚步,怕家人担心.


没几分钟的时间我就到了家门口.用力打开落满积雪的房门,大大咧咧地吆喝着:“本小姐回来了.”这时厨房的一股热浪扑面袭来,整个房间都是雾蒙蒙的水蒸气,像是进入了仙境,看不到人.我正腾云驾雾寻找着有没有“仙人”,只听见那头传来“王母娘娘”的声音:“老姑娘,回来了,一会儿咱就开饭了.”


“啥好吃的?”我寻声凑过去,顺势将下巴搭在母亲的肩上,鼻子用力的吸着饭锅里窜出来的香气.


母亲也宠爱的刮了刮我的鼻尖应道:“馋猫,洗洗手,快进屋去,把桌子放上.”


我高兴的来了个并不标准的敬礼应道:“遵命!”于是伴着一阵没心没肺的哈哈声进了屋,随手将书包放在了炕上.将桌子摆在了屋子的正中央,放上了碗筷.


“妈,我爸呢?”

“谁知道.还没回来,说不上又到谁家喝酒去了!”


“那要不要等他呀?”


“不用了,肯定是出去吃了,要不这个时候下班早回来了.”


我想想也是,父亲基本下班就准时回家,如果不准时肯定是到别人家去蹭饭了,每次都是喝得醉醺醺的才回家,为了父亲的身体健康着想,全家人都劝说过父亲很多次,终究未果,父亲如今俨然成了一个嗜酒如命的人.任何人的劝说也都起不到治本的作用.日子久了,全家人对父亲的这种态度已经见惯不怪了.也没有人再浪费口水了,唯一受罪的就是每个人的耳朵,因为酒后父亲唠叨的功夫可以打破世界吉尼斯记录.像录音机录音一样,一句话可以反复不停的回放,直到全家人精疲力尽,都不会出现卡带的情况.有时我在心理琢磨,要是父亲早出生N年,说不定会载入史册成为最早发明录音机的人.功夫深厚的可以和大话西游里的唐僧一绝高下,比起唐僧肯定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不是今天注定我们三个的耳朵又受折磨了,哈哈哈哈,幸好本人有先见之明,为了防止水土流失,N多天没有掏耳朵了,恩,还能对风沙起到一定的防御作用.”我调皮的自言自语着,不时的向母亲做着鬼脸.看来注定又是一个不眠夜了,于是不解风情的嘴里哼着“今夜无眠,今夜无眠……”


“老姑娘,去东屋叫你大哥吃饭,饭好了.”母亲忙着端饭,没有理会到我刚才一顿长篇大论.


“当当当当~~~~~~~~大少,开饭喽!”我站在门口高声吼道.


“恩,知道了!”一个慵懒的声音从东屋的房间里传出来.大哥刚从部队转业不久,被分配到当地的煤矿做工人.一双高度近视眼,摘掉眼镜,简直一个盲人摸象.看上去满腹经纶,熟不知是个假冒书生.做煤矿工人也着实让父母操了不少的心.生怕煤矿的工作做不来反而一命呜呼,白白送了身家小命.而大哥自己本身也是个拈轻怕重的人,对现在的工作很是不满意,天天怨声载道,但又无能为力,只能留给自己一声叹息,后悔当初没能好好学习,荒废了学业,现在只能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大哥慵懒的从东屋走到西屋,活像一个游魂.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梦里,不小心撞到了门上,门上的玻璃在大哥的强烈撞击下,颤动了几下.


大哥终于清醒了许多,而此时的我像小人刚得了志乐得前仰后合.大哥狠狠的瞟了我一眼.


大哥揉着头走到饭桌旁,满脸不开心的落座下来,用筷子夹着盘里的菜.


“我爸呢?”大哥边往嘴里扒着饭边问,两个腮被饭菜塞得活像条金鱼.嘴巴也像金鱼吐泡一样一张一合的咀嚼着东西.

“还没回来,可能下班又顺便到哪个同事家去喝酒了!快点吃吧,吃完好拣桌子.省着你爸回来时,喝的里倒歪斜的,吐得可哪都是,我们也吃不安生.”


想想也是,这是父亲近几年来培养起来的一贯作风.于是三个人加快了吃饭的速度,尽快在爸爸回来之前结束战斗.我几乎是吞完了饭,生怕在这时候父亲回来,拿起书包冲进了自己房间——一个十多平米的小屋,开始了我的歼敌工作.

这个学期开始,我倍加努力,希望自己能顺利的考上大学,目的是逃出这个小城镇,努力赚钱改变家里这么多年来贫困的家境,让父母也能过上另外一种生活.不要再为柴米油盐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吵得昏天暗地.


在我的记忆中,是伴随着父母的争吵声和父亲酒后的唠叨声长大的.父母没有给予我和两个哥哥太多的教育,一切全凭自己.我们了解,父母的文化水平有限,也很难给予我们任何的帮助.唯一能做的就是能让我们吃饱穿暖,这在我们看来已经很不错了.所以也没有奢望太多.两个哥哥由于贪玩过早步入社会,正因为如此让我倍感自身责任的重大,暗下决心一定要经过自己的努力让全家的生活有所改观,过上幸福的生活.

由于大哥刚刚参加工作,白天干的又是重体力活,吃完饭后就早早地回房间睡觉去了.只有母亲一个人在收拾残局.由于临近高考,我在这一段时间以学习为主,母亲不让我做太多与学习无关的事,所有的家务都由母亲一个人揽下了.正是因为如此,我有时会心疼母亲.


忙了一天的母亲,料理完所有的事情已经晚上十点了.此时大多数人家早已进入梦乡了,箱子上的老钟嘀嗒嘀哒有韵律的向前平淡的缓行着,似乎述说着父母这二十年来平淡无奇的生活.母亲看了看老钟的指针,顺手拿起离它不远处的遥控器,打开电视,从打开后频道就没有转换过.母亲的心思没有放在电视上,是担心酒后的父亲会出事.


也就在母亲坐下来没多久,外面的铁门似乎被什么重物猛的一击,那声音使我的心顿时揪了起来,一种紧张感油然而生,第一反应就是父亲肯定又喝的烂醉如泥了.而此时母亲早已经冲了出去.


我急忙穿好鞋子,跳下了炕.此时大哥也踉跄的从东屋跑了出来.

“是咱爸回来了吧,八成又喝醉了.”大哥似乎还没完全醒.


“应该是.”我战战兢兢.


我和大哥冲到被雪覆盖的院落,看着母亲正吃力的拖着瘫倒在雪地里的父亲吃力的向屋门的方向挪动.我和大哥急速上前帮忙,我和母亲分别拖着父亲的两条腿,大哥双手分别抬着父亲的两支手臂,将一个烂醉如泥的父亲抬到了屋里,放在炕上后,母亲脱去了父亲身上脏兮兮的外衣,用毛巾擦去父亲脸和手上不知哪来的污迹,口里不住的叹息.


“每次都喝成这样,酒就那么好喝?连命都不要了?”我愤愤的嘟囔着.


“少说两句,回自己的屋读书去!”母亲怕我和父亲起争执,急切的劝阻着.


   我悻悻地回了房间,大哥也闷闷地回到屋里躺在炕上睡去.母亲依旧任劳任怨的为父亲收拾着残局.房间里时不时传出父亲呕吐的声音,那声嘶力竭,让人感到窒息的呻吟让我的心里又增加了对父亲的厌恶之情.我在心理责怪着父亲不考虑全家人的感受,觉得此时的父亲很自私.我想不通的是,通常状态下的父亲和酒后的父亲为何反差如此大,我将所有的罪过都归结在酒上,是酒让父亲产生了依赖,是酒让一个平日和蔼可亲的父亲摇身变成了让全家都厌恶的人,同样是酒让这个本温馨和睦的家庭终日沉浸在浓浓的火药气氛之中.于是我开始憎恨酒,进而憎恨制造酒的人……


时隔多年,我才真正理解了父亲,酒并不是导致父亲转变的根本原因,真正的原因是生活所带给父亲的压力,让没有其他嗜好的父亲只能将苦闷和委屈寄托于酒上,寄托在一件自己认为是嗜好的事情上,以缓解内心深处的压抑.
   
凌晨十二点的钟声刚刚敲响,父亲将肚里的杂物不留余地的吐出后,昏睡了片刻后神智清醒了少许.拖着里倒歪斜的身体,父亲摇摇晃晃的来到了我的门前.此时的我依旧在学习.


父亲在门前徘徊了片刻,终究推开我的屋门,将重心不稳的身体靠在墙的一侧.煞白的脸上,醉眼惺忪.他努力的想使自己的眼睛张的更大些,两眼皮就像是磁铁的两极拼命的往一起吸.泛白的嘴角吃力的一开一合,声音从嗓子里挤出来,是那样的微弱与含糊不清.

“老——姑娘,爸告诉你一件事情.”父亲吧嗒吧嗒嘴,吞噬着嘴里的唾液,一股难闻的酒气呼之欲出.


“你爸——这一辈子不容易,把你们仨养这么大,都是爸的功劳啊.没有爸——就没有你们仨的今天.没有你爸我——你们就吃不上,喝不上,喝西北风去吧,告诉你——还上学,想吧,上个屁!”这是父亲每每喝多酒后必要重复的一段经典对白,它就像当年文革期间的毛主席语录一样,在这个五口之家里广为流传.


重点并非如此,而是前几天提到过的接替父亲工作一事,由于长期井下劳作,父亲得了“矽肺”的职业病.父亲工伤病退可以有一个家属直接接替其工作.这种“好事”父亲想到了此时正在读书的我.因为在父亲看来只有我的“前途未卜”,而大哥有了一份稳定的工作,虽然工资不多,但最起码也是一个“铁饭碗”,而二哥远在山东打渔,收入也算还可以.父辈的思想是要自己的后辈稳定,哪怕几十年依旧过着和他们一样拮据的生活,吃别人不稀吃的烂了千疮百孔的苹果,穿不露体的衣服,不被饿死冻死,在他的眼里就是一种幸福的生活状态,什么品质不品质的还没有上升到那个高度.



在父亲的老观念里:女儿终究有一天是泼出去的水,月工资能够达到两三百元,就已经很不错了.到了结婚的年龄找个好人家嫁了,这就是一个很好的归宿.



殊不知,目睹了父母半生生活方式的我压根就没有这么想过,我不想像父辈那样循规蹈矩的生活在这个资源有限的山旮旯里.平日大大咧咧,就连走路都粗鲁的像个男生的我,要靠自己的力量闯出去.为什么别人可以过上优质的生活而我们不能.我不住的问着自己,越发对此时的生活状态感到不满意,所以我决心一定要通过自己的努力到达我想要的那种生活状态,进而让父母过上他们盼望却不敢奢望的生活.

父亲的嘴里一直在念着咒语,此时的我已经困的上下眼皮要粘在了一起.耳边父亲的唠叨声依旧不绝于耳:“我告诉你,病退的事我已经办妥了,过几天你就去体检.和你们老师请一天假,体检合格了就去上班.现在考大学也不包分配,等你考完了,没考上,这的工作也丢了,那才是鸡飞蛋打了,得不偿失,过来了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我不去,我会尽全力考上大学.再说我又不是一定考不上.就算考不上,我也不去接替一个月两三百块工资的工作,那么少,够干什么的?我自己的事情不用你瞎操心了.”我不屑的回答,用眼睛的余光瞟了一下醉态的父亲.


父亲依旧无休无止的唠叨着,语气带有一点责骂:“把你狂的,你以为你是谁呀,两三百的工资都不想拿,你有啥能耐?”


我气急败坏地看了看时间,已经凌晨一点多了,我不耐烦的对着父亲吼起来“你还有完没完呀,我明天还要上课,你看看都几点了,你要觉得唠叨的不过瘾,到别地方去,别打扰我休息!”说完把闹钟狠狠的磕在桌子上以表示对父亲的抗议.

也许是说话的语气太大太重把正在睡觉的母亲和东屋的大哥吵醒了.两个人都踉跄的跑到我的门前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父亲看到我的态度强硬,不示弱,劈头盖脸的一顿斥责:“你个小兔崽子,不知道好歹的东西.你要不是我女儿,你到大街要饭我都不会管你.”


母亲用尽了全身力气拽着父亲回自己的房间里,借着酒劲父亲更是变本加厉,指着我骂个不停“你个兔崽子,明天甭想去上学.学个狗屁,这个班你接也的接不接也得接,由不得你.这个家我说的算.”嘴里的唾液像流弹,四射出去,混合在空气里.


大哥见我有点委屈,随口对父亲说了一句“都几点了,快回屋休息吧!还唠叨不停了,明天妹妹好要上学呢……”


大哥的一句话没想到成了炸药引爆的导火索.


“兔崽子,还管上老子了,你懂得个屁,就知道花钱,啥时候给家里添过钱.自从你初中毕业到现在为家里创造过多少利益.给你交了复习费都不好好读书.七八百度的高度近视,不是你这个死爸给你求爷爷告奶奶你能当上兵?复原也不和家里通个气,回来还做井下的煤黑子.你啥时候让家里少操心了,啊……完犊子,你爸的恩情你们仨一辈子都还不清……”不知是因为生气还是酒精的浓度太高,麻痹作用持续太长的缘故,父亲的两脚像踩着海绵一样,在地上飘呀飘.两支手臂也在没有方向感的乱打乱撞.


母亲一边拉着父亲一边抽泣.劝阻我和大哥少说两句.终归是女人,力量上就占了弱势,父亲甩开母亲的手依旧不依不饶的高声呵斥着.在父亲的观念里,他的话就是金科玉律,没有错的道理.父亲下了最后一道“圣旨”,“告诉你,这个学你甭上了,老老实实的接班,到时候就安安分分的嫁人.不要天天做梦,考虑一点实际的东西,就算是你考上大学我也没钱供你……”


“我说不接就不接,谁愿意接谁就接去,我不稀罕你那个破工作,我不用你供,我自己供自己.不用你操心.我不想像你们一样一辈子窝在这个穷山沟里.”我强硬的反抗着爸爸的“旨意”,以维护自己的权利.


“好哇,小兔崽子,管不了你了哈,你不听就给我滚出去!永远也别进这个家门!!!”父亲气急败坏的吼着,原本煞白的脸憋的茄子皮一样的紫红,父亲的气撒到了每个人的身上,大哥和母亲都没能幸免的被父亲呵斥着.此时全家成了父亲的“公敌”,作为一家之主,父亲的威严是不可以扫地的,于是吼声也越来越凶.


这也是我与父亲唯一一次激烈的“战争”,这唯一的一次也着实伤了我卑微的自尊.那个“滚”字如锋利的刀尖一样刺在了我的心上,让我感到痛不欲生……


我穿上鞋子,挣脱大哥的阻拦,踉跄地跑出了房门,一边用手擦拭着脸上的泪水,一边声嘶力竭的说着:“好,说话算话,这是你让我滚的,我就滚给你看,要是你明天找我就不配是个人……”语音刚落带着满心的痛与失落消失在飘着鹅毛大雪的冬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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