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夏天,紫苏去西藏旅游,给我带回一面藏银的手镜.很旧,她说是从一个卖古董的小店里淘来的,因为知道我喜欢收集旧东西,就特意送给我. 我十分喜爱它,把它放在梳妆台的第二个抽屉里,有空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 镜面可能因为长期以来空气中水分的腐蚀,已经生起斑驳的锈迹.镜子背面的凸起处分别镶有一颗绿松石、黄玉,还有玛瑙,三种颜色搭配起来,煞是好看. 发黑的藏银握在手里,感觉很有分量,心也不由自主地感觉沉甸甸的.镜子的手柄上刻着几个藏文字,我不认识,自然也不知道它们的意思.我猜,大概是些祝福的话吧. 大学毕业,我来到北方的这所城市开始我的创业生涯.一方面是因为这里的服装前景还不错,但更主要的原因是,我所爱的那个男人喜欢在这所城市里生活. 维在这里的一所大公司里上班,因为想离他更近些,我放弃了在南方大学继续深造的机会,来到这所寒冷的城市. 维总是很忙,没有太多时间陪我,甚至很少主动找我.但我还是觉得应该好好理解他,毕竟他的工作压力很大,而且我们已经恋爱了三年,也许是过了浪漫的时期,步入平静期吧. 对维,我的确很放心.我们来自同一所城市,早已彼此见过对方的父母.如果要出问题的话,也不可能是现在,该出的话早就出了.因为我们恋爱的这三年里,其实一直都是分隔两地的.他在北方的大学念书,而我在南方.只有寒暑假回家,两个人才有时间相聚,但我们的感情一直很好,很稳定. 这段日子,我突然变得很爱做梦,总是一个梦套着另一个梦,常常第二天醒来,感觉特别的累,浑身酸痛. 有时候,还会突然半夜惊醒,甚至可以清晰记得刚才的梦境.有一个梦反复重复了很多次,一所低矮的房子前站着个男人,仿佛是个很古老的村落.村子前边有条不太宽的河,河水很清澈.可是一看到那河,我就感到特别的难过. 我记得那张男人的脸.一个我所不认识的男人的脸.但却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我和紫苏是感情很好的姐妹.紫苏自幼和我一起长大,我们住同一个家属院,常常吃饭睡觉都粘在一起.念卫校的她生得十分美丽,这一点是我从小都非常羡慕的. 我们一起在北方的这所城市里开了家不大的叫做“姐妹”的服装店,生意不算太好,但能挣得点积蓄. 每个星期,我都会煲维最爱喝的排骨汤,再给他包一顿他最爱吃的莲菜大肉馅的饺子. 维的父母和我的父母都觉得我们在外地打拚不容易,也到了该结婚的年龄了.虽然我也这么觉得,但维似乎并不太急.他总是说,幽蓝,我现在的事业很重要,我还要再多挣些钱来养你和小孩.但我告诉他,我已经不再那么年轻了,我不能等太久. 有时候我会开玩笑问维,要是你遇到比我漂亮年轻的女孩子,你会不会丢掉我,和她在一起阿. 维也开玩笑的样子说,会阿,如果对她有感觉的话就会. 那个时候我就做出生气的样子拍他,他总笑着说,我不是说了吗?是如果. 那张陌生男人的脸,常常出现在我的很多个梦里,是一张棱角十分鲜明的面孔,高高的眉骨上浓黑的眉毛,一对深邃凹陷的大眼睛,挺直的鼻梁,薄而好看的嘴唇.一张十分俊朗的脸,若是看一眼,便无法忘记. 如果我没有估计错,这应该像是藏族或者蒙古族人的脸孔. 梦里我看不清那个男人的眼神,但神情仿佛很忧郁的样子.我仿佛受了感染一般,心里觉得有一种浓得化不开的悲伤圈住我的头,疼痛感压抑在胸口,令我喘不过气. 每每难过到从梦里醒来,眼角竟是湿的.一种特别真实的悲哀纠缠着我. 这个神秘的男人,伴着奇怪的梦,就这样一直困扰了我好久. 维对于我做怪梦,仿佛并不太上心.他关心更多的好像仍是他的工作. 一次我在亲吻维的时候,意外发现他脖子上戴着一条红绳,以前没见过的,也没听他提起.好奇地拉开来看,竟是块看起来质地良好的玉石,晶莹剔透,是他的属相——马. 我缠着他的脖子问他,这么好看,谁买的阿,什么时候买的,我怎么都不知道哦. 维淡淡地说,同事送的,出差带回来的. 在父母的催促下,维终于决定要娶我做他的合法妻子了. 婚期已经订好,下个月的10号,农历上说是很大吉大利的日子. 那个奇怪的梦仍在继续.我发觉开始这场梦的日子,仿佛与我得到那面古镜的时间很接近.也许这面镜子就是解开这个谜的关键. 那个男人到底是谁?他为什么会出现我的梦里?为什么他看起来那么忧伤?为什么我的心会有疼痛的感觉?为什么我感觉他似乎想要告诉我什么?他到底想告诉我什么呢? 和维的婚礼是我等了几年的心愿,终于可以和心爱的男人终成眷属了,我紧张得厉害. 得暂时放放店里的生意,准备将近的婚事了.但心里总有些莫名的不安缠绕着我.也许是担心婚礼,也许是因为那个奇怪的梦.我告诉自己,可能我可以抽一个星期的时间去一趟那个卖古镜的店铺. 我把店里的服装生意交给紫苏,向她要了那家古董店的地址,自己去了西藏.有很多谜一直困扰着我,我必须亲自去那块土地上走一走,才能解开这些谜团. 古董商是位很和气的老先生,我在他店里买了很多东西,花去了我带来的大部分钱.我给维的妈妈和我妈各买了对翡翠的镯子,给他爸买了只玉的鼻烟壶,他爸抽烟.给我爸买的是只玉石砚台,我爸好丹青. 我还给紫苏挑了条紫色的水晶项链. 他告诉我,很多年前,这里曾流传着一个故事. 一个村子里有两个美丽的姑娘,曲珍和央宗.她们是一对好姐妹,央宗总是像姐姐一样照顾着小妹曲珍.央宗和村子里一位英俊的男人尼玛相爱了.他们是羡煞旁人的一对璧人. 然而一场不该存在的爱也像一粒种子,在曲珍少女的心中渐渐萌芽.她爱上了尼玛,央宗的男人,但央宗并不知道. 尼玛,多么熟悉的字眼,是我梦里出现的那个男人的名字,对尼玛的印象,仿佛早已深深刻在脑海里的记忆. 曲珍最终靠更胜于央宗的美貌和年轻,赢得了尼玛,但手段有些卑劣.她趁央宗不在的时候用美色引诱尼玛,把自己的身体给了尼玛.她的确得到了尼玛,但是她从此失去了央宗这个情同手足的姐妹. 知道真相之后的第二天,央宗就失踪了.村里人找了很久都没找到,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最后只在雅砻河边找到了一面藏银的手镜,是尼玛送给她的那面. 这场冤孽的爱情也没有持续很久,不久,曲珍在去雅砻河边汲水的时候,失足淹死在水里. 这个故事令我十分震惊.我不知道这面镜子的背后竟然有这么悲惨的一个故事. 店主说,本来那面手镜以前也卖过一些买主,但都被当作邪气的东西迅速出手.因为会发生奇怪的事情,所以就不敢再有人买.他也不敢卖给谁,怕出什么乱子.但是这位买主坚持一定要买,就低价卖给了她.因此他还特意给买主留了店里的联系方式. 在西藏的旅店里,我非常震惊地发现自己怀孕了.真的很想快点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维,但又想给他一个不小的惊喜.于是我决定提前回去,不先通知他,当然也没告诉紫苏. 从飞机场回到家,已经是晚上.维不在家,我去他的公司楼下等他. 我穿着大大笨笨的熊宝宝外套,站在他公司附近的那家食品店门口等他.这个时候,隔了很远,我突然看到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正站在维公司的门口焦急地张望着.是紫苏. 我一惊,她为什么在这里?等谁?难道…… 我的潜意识告诉自己不要多想,但心脏一下子开始跳得很快. 我很想走过去大方地跟她打招呼,但这时,我看到维出现在了门口. 他从楼里微笑着走出来,用他的手臂轻轻搂住紫苏的肩膀,驾轻就熟的样子.他们上了一辆黑色的出租车. 我感觉自己像是被人突然临头打了一棒,头嗡嗡作响,胸口闷得发慌.我就傻傻地站在那里,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也不知道站了多久,一直忘了走开. 我很想狠狠地扇自己一巴掌来保持清醒.我竟然忘了叫住他们,我竟然忘了流泪. 在快餐店叫了杯热咖啡,感觉自己稍稍平静些了.掏出手机,从容地给维打电话,说我已经回来了,在从机场回来的路上.维有些惊慌,但佯装镇定. 我说,我想去我们常去的那家餐厅吃饭. 维说,那好,他也正有事要跟我谈. 坐在临窗熟悉的位置上,我突然有种陌生感.维坐在我对面,似乎也显得极不自然.我预感他将有什么要告诉我.也许他觉得该说了.然而那些该死的事情,我早已经伤心过了,也不必再承受什么大的打击了. 维说,幽蓝,你是个很好的女孩.我不得不告诉你一些事情.但是我希望你听到这些事情以后,能够冷静.我希望我们能心平气和地处理这些问题. 我浅浅地笑,心里却像针扎一样痛.这个男人,这个我曾经多么深爱的男人,眼下正在试图向我讲述他对我们感情的背叛. 如果不是已经知道真相,也许我一定会当场难过地死掉. 维故作镇定地说,其实我真地很爱你的.但是,我觉得我们在一起这么久,这段日子,我们好像已经越来越没有感觉.起初,我以为是因为时间久了,就变得比较平静.但是后来我发现,其实那是因为我们不太合适,真的. 我不敢再回我和维的房子,那个原本预备作为我们新房的屋子,此刻有太多不敢再触及的回忆.我是在没有勇气再踏进半步了,因为那里早已不属于我. 仿佛突然如梦初醒,我打电话给古董店的老板,我问他,那个从你那里买走那面手镜的女人还买过什么东西吗. 他说,买了几对玉镯.对了,还有一块玉马.不过那块玉马,其实是个赝品.正品还在店里收着. 他说,再好的玉也是有瑕疵的,如果太完美,那就只能是人造的了.人不可以太相信表象. 其实他是不会轻易出售正品的.好货只卖给识货的人. 古董商说,当时紫苏提出想买这面手镜的时候,他就告诉她,这个东西太邪气,不宜收藏,但她还一定要买来送人.所以对于这种人,他是不可能不讹她的钱的.而且那匹玉马明明是假的,她也没看出来. 原来发生的一切都是上天想要给我某种暗示. 维渐渐出现的忙碌和冷淡,紫苏送给我的礼物,维脖子上的玉马,接连出现的奇怪的梦境,意外的西藏之行,突然得知的怀孕的消息.原来所有的事情都是在努力给我暗示: 维早已经不再爱我,他爱上了比我美丽年轻的紫苏. 平静的海面下总是会深藏着暗涌. 从西藏带回来的礼物,我依然决定都如数送给维和紫苏. 去邮局给他们寄包裹,我写了一张从西藏带回来的明信片.但愿这张小小的卡片能帮我化解掉所有的恩怨.从此我将从他们的生活里消失.真心,也是最后一次祝他们幸福. 我不想记恨维或者紫苏,我们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的权利,很明显,维选择了另一种,与我不同的. 而紫苏,作为一个女人,她只是努力去得到她想要的.我们都没有错. 办好所有手续,我带走了店里属于我的那部分钱,一个人去了西藏. 离开之前,我去医院拿掉了属于我和维的孩子.也许这个孩子是无罪的,只是我和维之间已不再有爱,维已经残忍地剥夺了这个孩子来到世上的权利.他要去做另外一个女人孩子的父亲了. 他永远都不会知道,在那个深爱他的女人腹中,曾经有一个属于他们的小生命. 我计划在西藏开个小小的古董店,在下一个旅行的女人经过我店子的时候,跟她讲曲珍和央宗的故事. 那面藏银的手镜,我一直带在身边. 自从我知道真相的那晚,我的梦里就再也没有出现那个叫尼玛的男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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