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上数峰青

江上数峰青

洞庭天下水,岳阳天下楼.潇湘妙处,蕴含在洞庭浩渺的烟波之上,丝丝缕缕地便氤氲了千年.
其实,一开始并不对岳阳楼抱多大的希望.不过是古楼一座,范希文两字关情,便奠定了千古的风流吗?况且岁月一久,什么古迹也不过是后人附会.于是一心应景地赴与岳阳楼的这场无关风月的约,却在见面后心潮暗动,被岳阳楼折服.
岳阳楼已不是一座单纯的楼.以岳阳楼为中心,已形成了偌大的公园.进门便是五朝楼观,唐宋元明清,五朝五楼,各具气象.从一开始的刀兵气象,到清朝的粉饰太平,一路的变迁,不禁让我对现在的岳阳楼遥生向往.风霜经年,现在的岳阳楼该是怎样的风貌?
一路行一路观,忽然一座娇小而舒展的古楼便翩然落在眼前.娇小,是因为它仅仅三层楼高;舒展,是因为它的宽度出乎意料.这就是岳阳楼?江南三大名楼之一的岳阳楼?衔远山吞长江的岳阳楼?
她分明是柔美的小乔,哪担得起阅兵楼的重任,阅东吴水师席卷天际斜阳?
她分明是洞庭的神女,哪挂念得万家忧乐,叹息这些刀光血影与贫病疾苦?
她分明是活泼的裙钗,哪管吕纯阳的仙风飘飘,只掩口笑他醉态可掬罢了!
她分明是多情的湘女,哪懂杜少陵的涕泗交流,只伸纤纤手揾英雄泪而已.
已经是傍晚.登楼远观,八百里洞庭尽收眼底,却找不到那种吞吐天地的豪情;正值盛夏,也没有洞庭秋色图中的爽朗.只有凉风细细,吹动了远处的一排垂柳;洞庭微波澄清,波光粼粼;夕阳西下,金黄的余晖舖洒了一道灿烂的水路;几只渔船慢悠悠地荡过.
我没有看到范仲淹的岳阳楼(事实上他也没看见真正的岳阳楼),但我看到了我的岳阳楼.她没有那著名的百字长联那样的气势,却清新质朴如同李白的短联:
水天一色;风月无边.
第二天乘船去君山.白玉盘中一青螺;丹青画出是君山.事实上,君山的风光远没有想象中好,只能在一个个多情的传说中体会它的意蕴之美.但倒是一个避暑胜地,清风过洞庭,江上数峰青.
传说中的斑竹就在眼前了.果然,竹竿上开满了大片大片的水斑,仿佛氤氲开的墨迹;该是多么浪漫的古人,才能得出一支斑竹千滴泪的想象?又有多少游客,能真正体会那浪漫中的断肠与伤心?游客来了,感慨几句,拍照走人.或者如我,敲打些文字;或者如画家,涂抹些水粉;或者如情侣,胡诌些海誓山盟.然后把斑竹留在记忆里,忘尘烟起.
斑竹依然是斑竹,在尘世的一段段爱熄灭后,依然青绿苍翠,泪迹不干.
另外一个传说是柳毅传书.虽然旅途劳累,烈日当头,我固执地要去柳毅井和传书亭,因为我爱煞了那个渺茫又真实的传说.我爱穿越的故事.我爱水和水的精灵.
柳毅井在一个荒凉的角落.柳毅和龙女的雕像旁荆蔓凌乱.一只肥硕的羊雕像,眼神温顺.我们笑言:龙女的牧羊技术好,羊养得多肥!
井的格局有点狭长.斜斜的通道可以走下井里.井水幽幽的,有种腐败的气息.从这里,可以直通洞庭龙宫吗?我怔怔地神游了许久.
柳毅如果传书不成,还会有这段故事吗?
柳毅如果没有拒绝钱塘君的好意,马上与三公主成亲,他会珍惜龙女吗?
若柳毅真的这般多情,如何又抛却三公主与三妹成亲?
若三妹是个烈性女子,知道柳毅心中一直爱着龙女,三妹又如何肯善罢甘休?
若三妹并非三公主所变,这便是负心郎的故事.然而判断一个人的心肠,便如此儿戏吗?
想着想着便千头万绪了.然而简单的古人还是笑意盈盈,只喜道有情人终成了眷属,再不须理会那世间繁芜.
复杂的不是爱情,是人心.
又想起许多童年的回忆.童年的想象.童年的憧憬.一转眼,便是时光荏苒.童年的龙宫水晶帘,龙女衣袂飘,不知不觉已经蒙尘.趁早留影一张,赶在朱颜未改,心仍有梦.
又是一阵洞庭的风.又仿佛只是心动.
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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