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年毕业后,从校园搬出来去了布里斯托(Bristol),那时候曾经与两个法国男生和一个马来西亚女生合租了一间房子住着.那两个法国人是布里斯托大学机械工程学院的学生,25岁左右,为人甚是随和,热情,而且有责任感.一个叫克里斯托夫(Christophe),个头不高,大概一米七左右,白皙的皮肤,蓝色的大眼睛,浅褐色的柔软的头发,好像某种性格纯良温顺的小动物.另外一个法国人叫Elli,高高的个子,大概一米九,运动员身材,微微有点褐色的皮肤,黑色的眼睛和短短的卷发,说话声如洪钟.每天我们大家读书工作之余,就是做饭,闲聊,看电视.当然,有法国人的地方就一定有酒.如果只有一个法国人在家,多半是克里斯托夫 (因为Elli喜欢热闹和健身,很少一个人在家看书),他就会坐在不算太宽敞的起居室里(Living Room),把整个人陷入软软的沙发中,一手持杯,一手持书,啜一口,咂咂嘴,然后继续沉浸在书的世界里.等书看得差不多了,酒也喝得差不多了,一幅很满足的自娱自乐的悠闲的样子.有时候他们两个人对饮,一边对饮,一边聊天,通常聊天的声音会随着摄入的酒量的增多而增大,有时候会看到窗外街上的人往我们这里张望.我自从大二那年在圣诞节全班聚会上喝醉了睡倒在桌子上,然后被同寝室的女生们拖回去之后我就再也不碰杯中物了.可是碰上了这两个法国人之后,我的酒戒又破了.他们会很热情的拉着你,一定要你尝尝他们口中的美酒……什么?你不会喝酒?没关系,这不是喝酒,这是品酒~哪怕只尝一口也要尝!最后推拒无效,我只好尝了一口,只这一口我就差点背过气去,猜猜他们给我尝的是什么?八角酒!八角就是跟茴香齐名的著名煮肉用的大料!而这酒,竟然是用很多八角炮制的,喝下去简直是……生不如死……唉,好像夸张了点,不过的确是很难喝,一口闷下去,眉毛眼睛鼻子全皱成一团了. 除了这种最难喝的八角酒(当然,只有我这么认为,那两个法国人可是一幅很享受的样子),还有很多香醇的法国酒.法国的酒是以地名命名的,比如我们最熟悉的勃艮第酒,就是在勃艮第这个地方的葡萄酿的酒.由于不同的地区日照的长短,湿度的大小,温度的高低不同,所以酿出来的酒也相应味道不同.据我的观察,这两个法国人很喜欢酒,每次他们回家度假,都不远万里的带很多瓶不同种类的正宗法国酒回来,尤以红葡萄酒为多.不过每次喝的酒量不是太大,他们是真正的喜欢酒,喜欢品酒,喜欢酒文化,喜欢谈论酒的种种,比如从葡萄怎么种的,温度阳光湿度土壤,一直到装桶,他们都深谙于心.那个时候我们几个闲来无事,就会在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懒懒的窝在沙发上,任阳光化成千百光斑从不设防的窗洒进来,一边听着法式腔调的英语,或娓娓道来,或热情豪放,一边轻轻摇晃着装着酒杯,让阳光透过水晶般的酒杯折射在纯纯的红酒中,顽皮的跳跃着,像极了略略有些雀跃的心情.淡淡的阳光让整个房间明亮起来,浅浅的酒香让心暖了起来,安静的内心的触角在这样一种和谐的韵律伸展着,似乎就想放纵自己这样沉醉在醇醇的酒香中一醉千年. 据克里斯托弗说,法国人爱酒,却很少有酒鬼,可是英国人却相反.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还微微闪过一丝不赞同的意味.我就去过一次法国,还是很匆匆的在巴黎停留了三天,不知道法国温情的夜色下除了塞纳河的浪漫之外,有没有破坏风景的醉鬼,所以在此也不好妄下评论.可是英国的酒鬼倒是有好几次被我遇到,幸而是远距离的遇到,不然一准被他们吓个半死.有几次半夜被阵阵奇异的歌声惊醒,后来习惯了也就好了,翻个身,继续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睡大头觉.还有次在另一个城市,跟几个朋友吃饭吃到半夜,结伴回来的路上就看到三两个酒鬼歪歪斜斜靠在一起以支持身体的重量,并且边走之字形,边唱歌,那一霎我仿佛听到路两旁的房子里人们此起彼伏的翻身声…… 来到英国,我感觉这里可供娱乐的东西很少.KTV不太盛行,也没有所谓的夜总会(伦敦等大城市可能有,但是我没去过那里的夜总会),海边城市会有赌场,保龄球和桌球就算是比较普遍的娱乐了.所以酒吧在这样一种近乎可以称作寂寥的英国的夜生活中,有着其独特的魅力.很多酒吧会在周五晚上七八点钟的时候进行一些问答节目.客人们三三两两就座,以每桌作为一组,每一组给自己这桌起个名字.准备好之后,竞赛就开始了.题目由酒吧的主持人大声念出,然后每组讨论后写下自己的答案.题目通常为选择题,涉及历史地理大众娱乐电影音乐等等等等,并且中间给大概5分钟的时间思考讨论.最后“答卷”被主持人收上去评定,然后优胜的组就会欢呼,然后春风得意的享受战果,比如免费的一杯饮料.而其他的人或继续讨论那些问题,或照常喝着他们的酒,继续着之前被竞猜打断的话题.有竞猜的晚上通常人特别多,也特别热闹,很多人是冲竞猜来的,为的不是那免费的一杯酒,而是热闹的气氛.在大城市里有些酒吧在周末还会有现场表演,通常是小型的乐队现场音乐,或者某个(些)流浪的艺人.我在利物浦的时候去过披头士乐队以前演出时在的酒吧,酒吧的墙壁上和橱窗上还保留有他们的手绘照和介绍.看着这些介绍就可以想象年轻时候的他们活力四射,用音乐把青春渲染的色彩斑斓,活出自己的风采,也为几十甚至几百年后的人们,留下一段美丽的传奇故事.依稀记得那天很好运的碰到一位艺人现场演奏吉他,一把吉他弹得出神入化,或如泣如诉,或娓娓道来,或热情似火,或扣人心弦,当时在座的每一个人都深深沉醉其中.每当一曲结束时,掌声口哨声不绝于耳,很多人直叫着再来一曲.如果看到当时的境况,任你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英国人冷漠疏离的样子吧? 酒吧是绝大多数英国人休闲的必去之处.跟中国路旁闪烁着五彩霓虹灯的KTV练歌房不同,英国城镇里路旁大多是民宅,花园,城镇中心比较热闹的地方则散落着三三两两的酒吧.这些酒吧一眼看去往往不怎么起眼,有的挂个木牌子,上面写着某某酒吧,有的直接把店名写在冲街道的这面墙上.这些酒吧一般都是比较小规模的,而且有些酒吧的整个房子是以木头的建成的,楼梯通常比较狭窄,只能容一人通过,走在上面往往还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酒吧的里面往往比较暗,灯光昏黄,个别有情调的小酒吧还会用蜡烛代替电灯,点点烛光随着进进出出的衣阙飘飘一点一点荡漾开来,似乎把每个身在其中的人荡回到几十年前……吧台有一溜不同的饮料开关,侍者大部分都会微笑着问你要点哪种饮料.成年人喝酒是没有人管的,可是如果不巧你长的略显稚嫩就要出示年龄的身份证明.等不了几分钟侍者会把你要的酒水递给你,然后就可以找个地方坐下.如果喜欢清静就找个角落,静静地喝,卸下自己的疲惫,好好的休息一番;如果喜欢热闹,可以跟其他人坐在一起.英国人向来以风度翩翩,举止有礼而闻名,绅士风度一词很容易让人第一时间就想到英国绅士.不否认英国人举止有礼的同时,给人以距离感,可是在酒吧里你却完全不用担心.随着酒越喝越多,原本两个第一次见面的人也可以喝到高谈阔论,互吐苦水,拍肩搭背,称兄道弟的地步,随后第二天醒来,或者再也遇不到,或者再遇到,可能擦肩而过也认不出来. 依我看来,如果用中国的酒文化来诠释,喝酒的方式不外乎三种.一种是独酌,“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一种是对饮,煮酒论英雄;再一种就是共饮,“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独饮饮不如众饮饮.或月下独饮独思,或知己惺惺相惜,或众人开怀畅饮,对酒当歌,这三种饮法却是各有各的境界.喝酒时的心情又各不相同.意气风发时,“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这时酒是朋友;惆怅悲伤时,“酒不醉人人自醉,酒入愁肠愁更愁”,“何以解忧,惟有杜康”,这时酒还是朋友. 思绪沉浸在英国酒吧荡漾的烛光中,不知怎么就记起了一首温馨的小诗——“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透过酒吧里的点点烛光,我仿佛看到了一只小小的红泥炉子,在天寒地冻的季节里映出通红的火光.清澈晶莹的美酒,在火红炉光的映照下,浮动着细微的酒泡,暖烘烘的空气中散发出阵阵酒香,令人垂涎不已,气氛温馨宜人,真是酒未醉人人已醉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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