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认识她是在朋友家的一次聚会上. 那是个阳光明媚的周日,下午闲得无事可干,就去朋友家玩耍.朋友是个好客之人,况且在郊区住着宽敞而幽静的一座小院.每逢礼拜天,我们这些在水泥楼房里呆腻了狐朋狗友,便不约而同地往他家跑,不知是为了凑热闹找乐趣,还是专门去享受那份清净与安逸.那天人很多,有的熟识,有的未曾谋面.大家各得其所,尽兴而乐,打牌的,喝酒的,还有三三两两闲谈的,好不热闹.我时儿走过去瞧两局牌,时儿又凑过来喝几杯酒,乐陶陶晕乎乎然. 偶一转身,忽然发现了角落里和朋友私聊的她.那种素洁淡雅,沉静安然,与世无争的神情,仿佛一种强烈的磁场,一下磁化了我的感觉.心头一震,立刻就想到了“静若处子”这句词.朋友见我发愣,就打趣地介绍:“这是某某,古筝弹得特好.”我心里更加钦佩起来,想不到这小小城市还有会弹古筝的女子,而且还那么……我端起酒杯,凑过去和她碰杯,半玩笑半认真地说:“失敬失敬,以后有机会一定学学钟子期,听听你的高山流水琴.” 她脸上露出几许柔柔的倩笑:“好的,欢迎啊!”那眉目间传递的淡淡情意,恰似沉鱼落雁般的惹人遐思. 又一个周末的傍晚,和朋友喝醉了酒,在街上无聊的闲溜达,不知该向那儿去.我忽然想起了古筝女,就提议去她家里听琴.朋友试着拨通了手机,她很爽快地答应了.我们意想不到的兴奋,立刻买了些简单的礼物,爬上了她家的五楼. 她的丈夫热情地招呼着,递烟,泡茶.我坐在古色古香的雕漆沙发上,仔细打量房间装潢,真是“屋如其人”,无论色彩.摆设,都显得那么考究文雅,书香味浓,富有一种文化品味. 我们一边寒暄一边品茶,相互说些客气的话.然后我说言归正传,还是请你为咱们抚琴吧. 她莞儿一笑,起身走向客厅侧面的一间屋子.我估摸可能是琴室,就跟了进去.果然,那架古筝就静默地摆放在屋子一角,她女儿在另一边的写字台上画画.她边给手指缠着拨子边说“好久没有动过了,恐怕手都生了哩.” 乘此间隙,我环视室内,布置很是精巧别致,琴的正面墙上是一幅清新疏淡的梅花扇面,与那古朴典雅的古筝搭配,显然有种“碧山本岑寂,素琴何清幽”的意境,已经有了“未成曲调先有情”的感觉.猛然间就听到一串音符,仿佛从那古筝的琴弦滚落下来,恰似“大珠小珠落玉盘”.呵呵,才是“转轴拨弦三两声”,却已令人心弦颤而动之了,仿佛她弹奏的不是古筝,而是我的心之弦. 她开始正经端坐筝前,翻开乐谱《山丹丹花开红艳艳》,继而,两只手如同舞女的腰身般,在那琴弦上轻揉慢捻起来,激越奔放的旋律从她灵巧的手指下流淌出来,在斗室之内震荡飞扬. 朋友借着酒劲,似乎有点情不自禁,摇头而晃脑.手舞而足蹈的了. 她的丈夫默默从客厅搬来了凳子,我们静静坐下来,不敢稍稍发出声响,生怕惊扰了那美妙的琴音.接下来便是我最喜爱的《高山流水》.我微微闭起眼睛,任凭魂魄伴随音乐徜徉而去―― 巍巍高山密林之中,忽而峻峰摩天,忽而峭壁高悬,忽而云雾缭缭,忽而丽日皎皎,忽而松涛阵阵,忽而微风习习,忽而鸟语喧喧,忽而悬瀑飞溅,忽而清风明月,忽而虎啸龙吟,忽而蛙鸣蝉欢,忽而泉水叮咚…… “弹虽在指声在意,听不以耳而以心”.心儿陶醉在高山与流水之间,神思沉迷与世外桃源之境,仿佛看到了俞伯牙正端坐那高山之巅,面对着巍峨秀峰,浩荡江水,抚琴长吟.只可惜我不是钟子期.然而,心灵的尘埃已被那飞泉流瀑荡涤个干干净净,思想的污垢也被那鸟语娃鸣陶冶得清清爽爽. 不知什么时候,弹筝女早已停止了弹奏,而我的灵魂却还在那巍巍高山与涓涓流水之间留连忘返.魂游魄荡…… 回来的路上,朋友说:“酒可以醉人,而琴却可以醉心!” 是啊,这些年久居在闹市之间,整天受着汽车摩托的嘶鸣吼叫,人声的呼喊嘈杂,耳根何曾有过片刻的清静.而且除了紧张的工作,就是醉生梦死地喝酒,天昏地暗地打牌,仿佛一个机器人似的,被岁月无情地推动着,程式化向前运动,心理上思维上早已淤积了一层尘世惰性的杂质,而今意外地被古筝女的琴音洗了痛快的温泉澡,顿然感觉浑身清新舒畅,仿佛进入了一个让浮躁的心灵得以小憩的幽林禅院,心情得到了净化,灵魂得以升华,……霍然产生一种感悟,原来人生还有许多美妙的境界,许多高雅的精神享受,只是我们被世俗的忙乱奢靡蒙蔽着,被虚浮的灯红酒绿诱惑着,难以静下心来,或者缺少欣赏的心情,整日里昏昏沉沉,迷迷蒙蒙,麻麻木木,让人生的美好时光白白流逝,可悲乎?可叹乎? 我似乎读到过一句名言:因为我们走得太快,所以把灵魂落在了身后.我忽而也想起了贾平凹的一副对联:世上忙忙碌碌,松下何妨休息片刻;人间熙熙攘攘,泉边亦请洗洗尘心. 我在心里默默说:弹筝女,感谢的你天籁之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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