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我是这个网络公司里唯一不上网的,尽管我也用电脑。
我的职位是总经理助理,25岁,已婚。
老公以前是我的同事,认识了两年,当他跳槽到一家外企作经理后, 我们开始恋爱。3个月后,结婚。婚后的日子平淡如水。恋爱时的激情被他 繁忙的工作磨得无痕。在磨合得几乎遍体鳞伤之后,老公说:“洛蓝,我 教你上网聊天吧。”
一个月后,即便在公司上班时,我也一直挂在网上。
我上网时用的名字是“嫣寒”,很多人对这个有着“寒冰般笑容”的 女孩感兴趣。在那里,因为什么都可以掩藏,我感觉又回到了许久以前, 那少女般,快乐的时光。
岩石,是和我谈得最投机的一个网友。熟捻后,他一直说,“嫁给我 吧。”却没有象其他网友那样,问我要电话。我们谈工作、生活、朋友, 还有爱,只有他知道我结婚了。他说,既然不快乐,那就离开他。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公司局域网坏了。总经理要我把会议通知 分发到各中层以上干部手里。铭不在座位上,我顺手将通知压在他的鼠标 下。刚转身,却撇见聊天的窗口有人在问:“岩石,你还在吗?”
铭是公司里新来的技术总监,为人严肃稳重,是我一眼就注意到的男 人。我曾经对好友说过,公司里只有两个男人还算可以,一个是铭,一个 是我现在的老公。由于铭的不苟言笑,我几乎没有和他说过什么话。
铭回来了,见我在他座位上发呆,也怔了怔。“你的通知。”我急忙 解释,顿了顿,我问:“铭,我家的电脑有些问题,周六可有空帮我去看 一看?”铭奇怪地看了我一眼,但还是点了点头。
老公周五出差去了。晚上和岩石聊天时,有些怪怪的。“情人,怎么 了?你有心事。”岩石相当地敏感。我“给”了他一个笑容,却回避了平 日一直用的这个称呼——情人。凌晨2点多,岩石说:“睡了,明天我还有 事。”
“什么事?”我不依,“和女朋友约会?”
“帮同事修电脑。宝贝,乖,睡了。”他“吻”了我,下了。
我呆在网上,许久,不语。明天,岩石——铭会来家里。
电脑放VCD的有些问题。因为平时不用,也并不在意。铭察看了一会, “蛮麻烦的。”我坐在他身后,淡淡地问:“你可有事?”铭一愕,摇了 摇头,说:“尽力吧。”
王菲的《ICE ON ME》在屋里慢慢地散开,铭背着我,没有说话,电脑 在他面前已经被拆散得四分五裂,而他的动作显然有些迟疑。我一直没有 动,也没有泡一杯茶,像个很不称职的主人。心里的那种怪怪的感觉狠狠 缠绕着我,几乎有些难以呼吸。望着铭的背影,就这样坐着,呆呆的,没 有思想,也毋需。
“有没有钳子?”铭回头,接触到我的目光。我无法也不愿抽回我的 视线,就如此望着他,专注地,渴求地。从愕然到迷惑,在我的注视下, 铭甚至有些不知所措。良久,我轻叹了一声,伸直了手臂,指尖触到了他 的肩头。一阵微栗后,他拥住了我,温热的唇落在我的眼睛上,“洛蓝, 你不开心吗?”铭在我耳边问。
有些迟疑,我猛然摔了摔头,紧紧地缠绕着他,心里不停地告诉自己, 是他,是岩石,是他呀!铭的唇温柔地移动着,吮吸着我脸上每分的肌肤 。我无法思想,本能地闭上眼睛,呼吸渐渐沉重了。终于,铭的唇覆盖到 我的,舌尖触及之处,我有些震动。我加紧了双臂的力量,更近地贴住了 他。“洛蓝,你真美,美得让人心痛。”近似呢喃,铭的声音有些模糊、 遥远,我只感觉到一种莫名的情绪入了体内。
不知何时,屋里静寂一片,王菲的歌早已经播完。铭放开了我,转向 了电脑。无语。在这样的静寂中,我按了按发烫的脸颊。“洛蓝。”铭背 着我,“你一直是公司里,男人谈得最多的女人。你知道,不但因为你漂 亮,更因为你忧郁、你沉默,你的神秘。”顿了顿,铭接着说:“刚才你 这样看人,任何人都会受不了的。”“铭,你可喜欢我?”我不想听那样 的解释,问道。沉默。又是一阵令人有点难堪的沉默。
“为什么,选我?”铭避重就轻地问。内心一阵骚动,我用力转过铭, “你可喜欢我?”
铭抬眼,“洛蓝,我有个女友,认识六年。现在和我同居。因为工作, 我一直辜负她良多。”铭正视我,站起来“不该试我,试人的弱点。听说, 你已经结婚了,不是吗?”铭轻轻地说:“我该走了。”“我是结婚了。” 我无力地倚在墙角,“可是,不是你说,既然不快乐,就离开它吗?岩石 。”
铭在抽烟。当他坐下来,他就开始了抽烟。“洛蓝或者嫣寒?!”铭 有些嘲弄地微笑着。“这很重要吗?难道一个名字真的这么重要?”我倔 强地昂着头,我不认为自己做错些什么,对他。铭走了过来,看着我,我 毫不妥协地回望着他。良久,他轻叹了一声,拥住了我。他俯下头,寻找 我的双唇。我忽然问他:“你不觉得,现在也是辜负了她?”铭震动了一 下,更紧地抱住我,“我已经结婚了。”我不甘心地又补充。骤然,铭推 开我,狠狠地盯住我,“是的,是的,我不该惹你!”
夜已经深了,我不知道这样坐了多久。屋里弥漫的香烟味逐渐地淡去, 铭已经走了好久。我就这样挂在网上,开着我们常去的那个频道,一动不 动。铭,终于没有上来。我不知道为什么要那样刺激他,不晓得,真的。
网上的交流,使我了解了铭许多,他是个相当有责任的男人。他可以 在网上“骄奢淫逸”一番,但仅仅是在网上,他从来没有问过我电话,也 从不想和我约会;在公司里同样也是,我的美丽对他,似乎不具备什么杀 伤力,他和我的关系,不过是同事,而已。
为什么会那样说他?难道,我真的喜欢上了他,把感情从虚拟带到现 实中?我猛然摇头,摔掉!统统摔掉!这些可怕的思想!现在,我不需要 有思想。
网上有很多人敲打我的小窗,我毫无反应。呆呆的,我知道自己在等 他,可是,始终没有“岩石”的出现。时钟在敲12点,已经是“明天”了 。赫斯佳说过,明天,又是崭新的一天,或者“明天”,他会上来。
心中有种悸动紧紧楸住了我,我忽然发觉,对铭的联系,我知道的是 那么少,少得除了他的E-MAIL外,就一无所有。眼看着聊天室的人开始减 少,我知道,铭是不会来了。
“铛,铛”,钟敲了两下,我在大窗口的屏幕上,打上一句——
“谁告诉我,岩石的电话或者地址?”很快就有了回音。可当我打开 窗口,却都是在问:“嫣寒,这么晚找岩石,有什么事?”我,从来不询 问别人的联系方式,这在网上,众所周知的,今天,却破了例。
失望之余,我闭了闭眼睛,一滴泪珠,滚了下来。顺着脸颊,慢慢得 滑动。他,真的不来惹我了。
“睡觉去。”大窗里,忽然冒出这几个字,没有人理会。可它却固执 地一写再写,它的主人,有着个令人发噱的名字“傻瓜”。莫名,我打开 了他的窗户,我的手竟然有些发抖,“如果岩石不来,我会一直等下去。” 傻瓜一直没有给我答复,我却自顾自地倾诉,说头痛,说冷,说一切对自 己不利的话。“嫣寒,快去睡吧,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傻瓜终于有了 反应。唉,我才真傻,早该想到的,铭一直在网上,只是换了一个名字。
他一直在陪着我。“不是明天,是今天!”我回了他一句,笑了,眼 泪却不争气地又掉了下来。岩石,我知道,你不会不管我的,我知道。
而后的日子,似乎真的和平时一样。老公照样没日没夜地上着班,我 照样和铭在网上聊着天,一切都按照既往的轨迹在走。
不过,铭工作的压力在逐渐增长。他面前的电脑有两个显示器,我常 常撇见,他一边工作,一边忙里抽闲地和朋友交谈,或者干脆用“铭-BUSY” 的字样挂着。我们的聊天,只是在晚上,他忙好一阵子以后。一直聊到10 点半,他又去赶最后一班地铁回家;然后12点,他准时上来。
12:10分。“不要再和别人说话。”铭敲开我的小窗,那种口气,象 一个吃醋的丈夫,更象一个蛮不讲理的孩子。我关上了所有其他人的窗, 专心地面对着电脑。唯有此刻,我才不感到孤独。在偌大的房子里,我经 常会感到害怕。寒冷、孤寂和夜色一起,紧紧包围了我。
在没有学会聊天之前,我都是一个人蜷缩着,靠在沙发上,等着老公 回来,等着天亮。在等待中,我学会了自己和自己说话。
“嫣寒,你怎么了?又一个人呆着?”铭的语气中渗漏着对他太多的 不满。“嗯,你呢?”我漫不经心地敲打着键盘,想着,其实铭也天天到11 点多才回家,正式加班的话,就更晚了,不知道他的女友会不会怨。“她 给我弄了吃的,现在先睡了。”铭说了两句,马上转开了话题,“这一阵, 你很苍白。小心身体。”我一边答应着,一边却在想着铭的女友。那是从 什么时候开始,老公不回家吃饭——是了,当有天,我为了做一顿晚饭, 烫伤了手,却依然拿不出象样的饭菜时,老公笑着说:“洛蓝,你不用那 么辛苦学做饭了,公司反正有晚餐。
再说,刚到新单位,总要卖力些。”从此,我再也没烧过饭。“岩石, 其实,我很羡慕你的女友。她能干、忍耐,有女人的许多美德,而我。” 这样说着,我的心竟有些隐隐的疼痛。恋爱时,美丽、灵气可以掩饰其他 的不足,但是,婚姻却将这些无情地揪出来,象个放大镜似的,一一照出 。“是的,嫣寒,你说得不错。”铭终于应了我,“仪是很好,我也一直 很喜欢她;可是,可是,面对你时,欣赏、爱怜、佩服、娇宠等全都涌了 上来。这样的感情,我不知道称她什么,或者,这就是爱。”顿了顿,铭 开口:“嫣寒,当那天,你靠着墙,叫出我的名字时,我想,我是爱上了 你。让我来照顾你,嫣寒!”
老公回家了,我也正从书房走了出来,1:45分,今天回来的还早。
“洛蓝,我明天去张家界出差,大概一周。这次时间比较长,要不, 你住到我爸妈家去。”“可是,榭,明天是我们结婚半年,你后天才走吧 。”我抬头,用期待的眼光望着老公,想挽留什么。“噢,这样啊!”老 公歉意地环住了我,“洛蓝,对不起。我真的不能拖延。”他拿出他的一 张信用卡,“随便买些喜欢的东西,算是礼物,好不好?”泪水终于幔出 我的眼眶,虽然早已料到这样的回答,但此时此刻,我还是感到了痛。轻 轻挣脱了他,我转过头,不想让他看见我早已泪流满面的脸,“我还是一 个人呆在家,我父母可能会打电话来。”我父母都在香港,老公对他们说 过会好好照顾我的。“可是,你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老公有些担心。
“你知道,我不会出去玩,有什么可担心的?”我淡淡地答着:“下 班后,唯一的娱乐,就是聊天。”老公释然了,聊天,是他教我的,不是 吗?
第二天,我没有去上班,我病了。我试图下床,却发觉自己履步维艰 。脸是苍白的可怕,望着镜中的自己,瘦得几乎不盈一握。我才25岁,我 才新婚不久,怎么会这样!
打电话去公司请假,人事部的JULLY叫了起来:“洛蓝,你不要紧吧?
前几天,我们就发现你,脸色很不好呢……”“我没事。”我打断了 她,“休息一下就好了。”
挂上电话,我重新躺了下来。真的,要结束这段婚姻吗?我的头一下 子涨了起来,对于老公,我有着太多太多的感激——是他,在我毅然忍痛 结束维持了6年的初恋后,无怨无悔地帮我治愈伤口;冒险赌这一把,只为 了让我重新站起来。当结婚的刹那,我的确已经抛开了以前的恶梦,全心 愿意,和他生活。我,真的不爱他吗?!
“叮”,电话响了,我一个激伶,冷汗不住地冒出来。“洛蓝,你怎 么了?”电话的那一头,铭急切的声音传来。“铭,岩石。”我忽然一阵 委屈,“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我病了,我发烧,我要死了。”语无伦 次地,我说。“等着我,陪你去看医生。”铭挂断了电话。
思维极其混乱,铭要来?他不要工作吗?哈,电脑已经不要他修了, 这次,要来修我了。我古怪地笑了笑,不晓得修得好修不好。
晃晃悠悠,开了门。铭一把抱住我,“走,看病去。”“不!”我使 劲地摇头,“不去,我不要看医生。”铭被我坚决的表情怔住了,“你老 公呢,你病成这样,他不回来陪你?”我拼命地使自己站稳,“出差去了 。嗯,你可别怪他。你女朋友病了,你会立刻回去不上班吗?”我微笑地 凑近他。“你,什么话!”铭生气地握住我的手,看得出来,他在克制, 以至于他的手握得我那样紧。“放开我,你弄痛了我。”我大叫着,摔开, 我右手上的钻戒被握得嵌了进去,有一点出血。铭大骇,不住地道歉,一 边用舌头添着,一边叹道:“洛蓝,都是我,我老弄得你受伤。”看着铭 心痛的样子,我有些后悔,人为什麽总要伤害爱自己最深的人呢?“不关 你的事,是这个戒指,让我受伤的。”话一出口,我再也支持不住,躺倒 在铭的怀里。
等我醒来,夜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铭坐在床边,一动不动地望着我。
我拉住了他:“铭,别走,陪我。我害怕黑暗,害怕一个人。”
铭躺到了我的身旁,他小心翼翼地抚着我的脸,象捧着珍宝一般。
我将滚烫的脸贴到了铭的胸口,听见他的心跳声,急促而有力。铭的 手落到了我的肩头,触到了我极为突出的肩胛骨,“洛蓝,你要长胖些, 太瘦了。”他的手加重了力量,紧紧拥着我,让我简直有些透不过气来。
在一阵阵的昏眩中,我体味着一种快感,无以伦比地穿越我的全身。 “洛蓝,洛蓝,洛蓝!”在一声声叫喊中,铭的吻象雨点一般掉了下来, 从额头,到眼睛,最后停留在我炽热的双唇。我饥渴地反应着他,昏吧, 痛吧,一切一切统统都来吧,我只想要这一刻。
身体已经靠着无法再接近了,铭的呼吸加快了,他的手在为我解开束 缚。他是霸道的,根本不容许我退缩。当上衣被褪下时,或者因为冷,我 有些发抖。铭极温柔地在安抚我,他的眼、他的唇、他的手,都在告诉我, 他需要我。或许,此刻,什么都可以忘记,什么都可以不要,但我知道, 有些话,我不能不说。
我理了理披散的长发,握住了铭,“我已经结婚了。”我再次不合时 宜地提起了这句话。铭停住了,困惑地望着我。“你老公,我认识?”铭 晃忽地问。“是的。”我点头,那一阵痛,又来了,挥之不去。“是我朋 友?”铭闷闷地,再问。“是”我再次点着头。热情在一点点地消退。良 久,我们都不再说话,沉默,再沉默着。
铭坐了起来,抽着烟,象上次那样。我猜到了,或者会是这样的结果 。“你知道是他?”我低低地问。铭不答,抽着烟,眼里充满了痛楚。
一个月后,铭离开了公司。
随即,我接到了他结婚的讯息。
晚上,四点多,我仍挂在网上,虽然,已经没有了铭。
老公没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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