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钻石老家 四千多年前,南亚的天空明澈、蔚蓝,刚刚晴了一场雨,头顶上艳阳高照,芭蕉在午后拔节,牧童在菩提树下酣睡,牛羊在浓荫深处有一搭没一搭地啃着青草……克里希纳河闪耀着绸缎似的光彩流向了印度洋。在这条平缓的河谷里,一颗晶莹剔透的小石头熠熠生辉,当时的场景已经无法考证了,大概是牧童、樵夫或者讨饭花子吧,他们只是出于好奇,平静地捡起了草丛里一个闪光的小东西,那颗美丽的石子儿躺在少年的掌心里,钻石就第一次闪进了人类的视线,也跳进了世界的文明史。 水草丰美的古印度,养育过佛祖释教、庙宇浮屠,在这片国土上发现了第一颗钻石,也算是无上的造化。当地人开始靠这些漂亮石头吃饭的时候,北方的老邻居中国也迟缓地走到殷商时代。中原冶炼的炉火昼夜明灭,替王公贵族们锻造着巨大的青铜器,印度工匠则围拢着小小的钻石毛坯,喋喋不休地争论,如何切割、怎样打磨…… 钻石,小是小了点儿,但是,价值连城,最初发现它的人做梦也想不到,那么一丁点东西会与登峰造极的财富、权力乃至爱情变成了手心手背。古印度人可真有福气,不但第一个发现了钻石,还有资格为钻石的计量单位拍板。 克里希纳河,两岸长满了茂密的“角豆树”,枝头淡红色的花朵一谢,不消两三个月,就会结出成串的角荚来。奇怪的是,角荚黄熟以后,被土著人称为“稻子豆”的褐色果仁居然全部变成了一模一样的“双胞胎”,不管树木的年龄,也不管近水还是近坡,稍稍一掂量,每颗豆豆的分量完全相同——以现代的计量标准估算,不多不少,粒粒都是0.2克。 巧了,钻石也是小玩意儿,正好拿这种豆豆来结账。简简单单地计算了几千年,“数豆子”的规矩也没破,这段历史至今让印度人很有面子,就连泰戈尔的诗句上也缀满了骄傲的钻石。不知什么年代,后人把小豆豆的名字替换了,改称为“克拉”,而每克拉的重量恰恰等于0.2克。按照这个标准,超过一“克拉”的钻石就属于“大钻”了。为这一“克拉”,至少要筛选250吨矿石,骨瘦如柴的工人为那一丁点小石头儿卖命,却觉得很值。毕竟钻石太昂贵了,如今,国际市场的报价是每克拉人民币1.8—2.9万元,看来,钻石的确是移动财产最简便的办法,兑换几千万美元也不至于显山露水,往口袋里一装,就可以清清爽爽地带走。
(二)从Adamas到Diamond 上世纪50年代,性感女星玛丽莲·梦露拍了一部影片《嫁给百万富翁》,至今,那座红磨坊里还飘荡着她醉眼迷离的歌声:“手上一吻令人醉,只有钻石和美女才相配。”那部老掉牙的电影已是明日黄花,而梦露唱红的插曲却成为美国人的俗谚俚语:钻石是女人最好的朋友。 都说美国人最讲究享乐,其实,和那些挑剔的老欧洲相比,他们至多才算刚刚入门。只要是吃喝玩乐的事儿,到了欧洲人手上,会立刻花样翻新,随后,便架上几条海盗船,顺着洋流到全世界兜售去了。钻石同样是这种宿命,没有欧洲当跳板,它根本就红不了那么快。 再有灵性的石头也不长脚,从印度到欧洲,水旱两路都很遥远,如果不是好战的马其顿国王亚历山大劳师远征,恐怕钻石被引渡到欧洲大陆的时间会更晚。对此,古罗马的典籍曾涉及过一鳞半爪,只是那种类似神话故事或民间传说的记载太夸张,很令人怀疑是野史笔记: 公元前327年,29岁的亚历山大大帝远征印度。他的军队能够轻取希腊城邦、挫败波斯劲旅,却对印度的“钻石谷”一筹莫展。当然,“钻石谷”也是古希腊人的臆造。据说,成千上万条毒蛇、巨蟒盘踞在里面,忠诚地守护着钻石遍地的深谷,普通人根本就进不去,即使侥幸蒙混到了跟前,也会死在蟒蛇阴森的目光里。尽管这些传说危言耸听,然而,对古希腊文化毕恭毕敬的亚历山大却深信不移,他搔破头皮也想不出得手的办法,这时,有人跑来出主意:用镜子反射毒蛇的目光,扫清障碍;接近山谷便投下大块大块的牛羊肉,秃鹰赶来捕食,多少沾几颗钻石下肚。等这些猛禽飞走之后,再吩咐士兵张弓搭箭,射杀目标……剩下的事儿就轻而易举了。 姑妄一听吧,反正欧洲人都对亚历山大的钻石感恩戴德,曾被亚历山大征服过的古希腊人也跟着鼓掌喝彩,那些棱角分明的嘴唇,一说起钻石来就变得格外甜蜜、乖巧,他们把钻石美化成“天使的眼泪”,也有人说是“星星的碎片”从天而降,甚至连雅典大街上学艺的柏拉图也跟着附和。他的老师苏格拉底清高了一辈子,对灵魂之外的任何东西都不放在眼里,何况是一块漂亮、昂贵的小石头儿?这位得意门生却禁不住钻石的诱惑,竟慷慨地称赞说:“钻石是一种生命,它是天意的化身。”哲学家一句话,钻石便有了心跳,有了呼吸,甚至有了三分神性。 钻石被古希腊接纳了,也就是说,它的文化学徒们也开始对这个小玩意儿垂涎欲滴、三拜九叩。在希腊文中,钻石有个雄健的名字——Adamas,翻译过来就是:最坚硬的东西,不可征服、不可毁灭。这个极为阳刚的希腊词汇像兑换货币一样,在斯拉夫、日尔曼和拉丁语系里往来穿梭,蜕声变形,末了,英语世界的钻石终于固定为“Diamond”。 “楚人沐猴而冠”,这是中国古代“糟改人”的脏话,六个字,高傲而刻毒,把春秋战国黄河流域以南的穷哥们儿都给骂了。其实,中世纪的欧洲也并不很出息,17世纪,葡萄牙的航海家兼江洋大盗们曾天真地以为,钻石会自然分娩,甚至可以像种庄稼那样,“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等不过三两年就能拎着口袋见收成了。嚷了一阵子,不灵验,他们只好登上远洋货船,向着亚历山大当年淘金的印度海域驶去…… 钻石没长腿脚,人心却生出了野心勃勃的翅膀。 淘金的疯子们争先恐后地奔向东方,英国学者亚当·斯密却在背后摇头叹息,他不明白:“水是人类活命的源泉,偏偏价格那么低廉;钻石一无所用,却成了天价之宝。人类实在是太奢侈了。”亚当·斯密所处的时代恰好是17世纪后期,钻石穷奢极欲的序幕才刚刚拉开……
(三) 石头记 1907年秋天,伦敦。 明媚的阳光照耀着英伦三岛,泰晤士河平阔、清澈,倒映着富丽堂皇的白金汉宫。此时,宫廷内外,喜气洋洋——这天,老国王过生日,爱德华七世整整66岁。盛装的王公贵族们纷纷驾着华丽的马车,呼啸而来,他们要赶时间,争先恐后地向国王陛下朝贺“千秋之喜”。当然要狠狠地破费一把了,给皇帝凑份子嘛。在堆积如山的贺礼中,老爱德华相中了南非进献的“库里南(Cullinan)钻石”。严格说来,这是一块巨大的钻石毛坯,重量超过了中国的一市斤,足有成年人拳头那么大,3106克拉的巨大钻石立刻使白金汉宫淹没在此起彼伏的惊呼声中。花费了15万英镑啊!南非政府的马屁的确拍到了地方。从好望角到英吉利海峡,路途遥远,海盗出没,为了掩人耳目,他们采取了暗渡陈仓的办法:一包没有落款的邮件悄悄地北上,就在国王寿辰前几天,白金汉宫收到了乔装改扮的“库里南”。 “库里南”随即被秘密地运往阿姆斯特丹,那里汇集着欧洲一流的钻石切割匠,约瑟夫·阿斯特幸运地接了这个大活儿,这位杰出的切割师四肢颤抖,根本不敢下刀,他迅速召集了几位出色的同行,围着“库里南”相面,六个月之后——也就是1908年2月10日,总算如期开工了,约瑟夫试图用钢钎劈开坯面,不料,重重地砸下去,钻石纹丝未动,钢钎却折为两段。约瑟夫抹了一把冷汗,换家伙儿,接着干!还好,按照原计划终于把“库里南”劈开了。心力憔悴的约瑟夫一头扎在地上,昏了过去。专家小组连一星一点的钻石渣子都不敢糟践,三位资深工匠,每天工作14个小时,苦苦地打磨了8个月,“库里南”终于被分割为9颗大钻,96粒小光钻。其中,“非洲之星”足有鸡蛋大小,它也是迄今钻石王国当之无愧的“巨无霸”,“裸钻”重量高达530.2克拉,据说,全世界超过500克拉的钻石只有20颗。 西方认为,钻石的塑造者应该是思想家,而绝非那些耍手艺、玩技术的江湖人能做得来的。钻石美的释放全凭切割师的头脑,他的经验与直觉裁定了每颗钻石的身价与命运。切得太深,光线会从腰部流泻;割得太浅,又会从头顶散光。只有工匠的智慧与钻石的棱角彼此碰撞,才能激发出灵感的火花,将钻石均匀而璀璨的光辉焕发出来。 1919年,波兰人塔克瓦斯基从物理学角度研究出具有58个细小刻面的钻石才最理想。光线穿透,会一丝不漏地反射出来,并携带着云霞一样的色彩。可惜,远水不解近渴,波兰人救不了“库里南”,“非洲之星”被小心翼翼地切割成梨形、共74个折射面,它的光芒立刻喷射出来。五彩缤纷、光艳照人的巨大钻石随即镶嵌在了爱德华七世黄金权杖的头顶心。 “非洲之星”的胞弟“库里南二号”,呈方形,64个折射面,重达317.4克拉,则被端端正正地缀在王冠帽檐的正中央。这些巨大的钻石已经成为大英帝国鼎盛时期的重要标志。 财富总是和权力勾肩搭背,钻石正是这两种东西的结晶体。尤其是各国皇室,他们俯有四海,至高无上,根本就不在乎钱,买得起,也养得起。普通百姓,耍得起这个大牌吗?据说,名为“南非之星”的大钻石起初就落在了一名小羊倌儿的手里,可是,得到了又怎么样呢?不当吃,也不当穿。他只想送给餐馆的老板换一顿饱饭;不料,四处碰壁,全给人家骂出门来了。最后,只好找到大珠宝商修克,幸而那位先生识货,他倾家荡产也要羊倌儿的石头。这回,放羊娃发了,他最终得了一辆敞篷车、10头牛和500只肥胖的山羊。1870年,修克一倒手就挣了11200英镑——修克糊弄非洲小孩儿,真够黑的。他俩愿打愿挨,也算各得其所、各得其乐吧。 民间养不起大钻石,富商巨贾、王公贵族也同样力不从心。毕竟,富贵不生根,有走运的时候,就有倒霉的时候。臭名昭著的“希望钻石”号称“厄运之星”,只要沾上它的边儿,绝对没有好下场。 “希望钻石”产自印度南部,1642年,法国探险家塔维密尔在淘金时得到了它,那颗大钻深蓝透明,放射出一种破胆夺气、令人惴惴不安的幽光,尽管45.52克拉完全可以卖个天价,可惜,这块凶恶的石头走到哪里,哪里就家破人亡。挨个儿数吧:塔维密尔,混到了80岁还是个穷光蛋,路易十四的赏赐,没有多久便给儿女们挥霍一空,风烛残年的塔维密尔不得不返回印度,最后被当地的野狗活活咬死。路易十四更倒霉,刚戴了一次“希望”钻石,就染上天花,死了……三百年,大钻石被倒来倒去,沾上就掉一层皮,直到上世纪60年代,珠宝商温斯顿把它赠给了华盛顿的“史密斯研究所”,“希望”的诅咒消失了,它从珠宝圈里跳出来,乖乖地做了一枚科研标本。 一颗倾国倾城的小石头,造就了苦海无边,万千杀戮,恐怕一部电影两架书都说不明白。曹雪芹的《石头记》只讲贾、史、王、薛四大家族那点儿家务事,而钻石这部“石头记”则要上下五千年,纵横八万里了。《道德经》里说:“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看来,这条古训放在哪里都很适用。世人竞相追逐的东西,多少总带有几分凶险。钻石被权力、财富和欲望紧紧地捆绑起来,为它而死,何苦呢?生命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四)你是我的宝贝 香港是采购珠宝的风水宝地,尤其是镶钻饰品,时尚、典雅、便宜,这座小小的岛屿几乎成了欧洲钻饰设在亚洲的大橱窗。每年“圣诞”前后,香港的各大商店便兴奋起来,珠宝街,花枝招展、溢彩流光,女人们都是奔着新潮首饰来的。倒不是因为梦露唱红了一首“女人爱钻石”的电影插曲,女人,特别是年轻女人总要时装、皮具、香水和珠宝来点缀。夏奈尔(Coco Chanel)公开站出来替她们说话:“感觉自己被奢侈品包围的女人,自然会光彩照人。” 光彩照人,好一个倾国倾城的词汇。获取这种荣耀的代价总是钞票铺路,香港珠宝商在欢快的圣诞音乐中,笑眯眯地注视着那些被珍珠翡翠、钻石白金所俘虏的女人们。甚至有人会为一克拉钻石而贱卖青春,莫泊桑在《项链》里写了个傻女人——玛尔蒂德,她虚荣到为钻石而活,居然为一挂假项链苦熬了半辈子。香港的女主顾可不像玛蒂尔德,拿玻璃当钻石的笑话简直成了天方夜谭。她们见多识广,又相当挑剔,站在柜台前总要很内行地问:“是南非货吗?”那口气,仿佛只有南非才出产钻石。 其实,南非的威风都是“库里南”打出来的,尤其是“非洲之星”这样首屈一指的巨钻。自从一百多年前,现代采矿业在南非落脚儿,全球已经发育起了六大采钻场,八成钻矿都沿着地球赤道:博茨瓦纳、南非、安哥拉、纳米比亚、澳大利亚与赞比亚,它们都拿钻石当支柱产业。 非洲,真是一片匪夷所思的大陆,谁也料想不到,撒哈拉沙漠以南的“黑非洲”居然能出产世界上最纯净、最明澈的钻石。上帝从未赐予非洲做政治“暴发户”和经济“暴发户”的机会,但也不肯剥夺它的宝藏与富饶。1869年,83.50克拉的“南非之星”钻石矿坯出土,南非政府欣喜若狂,一位大臣嗓音颤抖着说:“各位,这颗钻石将是未来南非的基础啊!” “南非之星”一夜之间照亮了形形色色的“淘金路”,欧洲人、美洲人以及阿拉伯人成群结队地赶来“找便宜”,蜂拥而至的除了南腔北调的“憋宝团”,还有他们口袋里的金币和钞票——沉埋地下的钻石总算成全了这个国家,至今,“南非之星”还陈列在国会大厦里,供人瞻仰、凭吊。 南非人在祈祷万能上帝的同时,还应感谢神奇的地球。《西游记》里的长寿标准是“与天地齐寿,与日月同辉”,钻石就有这种造化。如果说,今天所见到的星空,是几十亿年之前的影子,那么,现在所开采的钻矿,同样也是那个时代沉埋地下的星空。岩浆喷吐、岩浆冷却、岩浆里的碳元素在高温高压的撮合下脱胎换骨,它们变成了世界上最坚硬的东西——金刚石。佛教崇尚“金刚不坏之身”,除了金刚石自己,没有另外一种东西可以破坏它。 当然,金刚石只能算钻石的同胞兄弟,钻石的质地更纯、成色更美,珠宝商非常熟悉钻石的生产周期,从黑咕隆咚的钻矿里出来,要批发商、切割商、加工商、珠宝商,逐一过手,这样,一颗钻石倒卖到巴黎或者香港,至少得两年。 “试玉应烧七日满,辨才须待五年期。”中国人就是这么慢性子,可惜,没几个愿做钻石切割匠或者加工师。从钻锯(或镭射光柱)开坯,到研磨钻石腰身,再切割冠部切面……切割匠塑造的是一种有光彩的生命,哪怕是脑子一乱、睫毛一眨,或者手指一颤,都可能葬送一颗钻石的青春。加工师的眼力更要毒辣,即使有美国宝石学院的“标准钻石”做样品也不行,钻石上市之前要过四道关,每一关都得靠眼力、凭经验。圈儿里人不是讲究“4C”吗?颜色(Color)、重量(Carat)、净度(Clarity)和切工(Cut),其实,在珠宝店里挑选钻饰,也是拿这四项指标说事儿。重量、净度、切割都不必解释,惟独钻石的颜色是评估钻石身价的头等要素。 钻石色系从无色到淡黄,香港业界细分到一百色,也就是常说的“百色级”。评判颜色,没有任何偷懒的办法,只能靠眼力,在白色钻石灯下,评估师屏息凝神地同“标准钻石”进行对比,稍有疏忽,就会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和这些价值连城的小石子儿打交道,谁也不敢做“马大哈”。 钻石颜色以无色最为上乘;白色,马马虎虎;淡黄色则为钻石的大忌。当然,并不是带色就贬值,比如红、蓝、绿、紫等,都是钻石家族中的珍品,世界名钻如“鸽血红”、“俄罗斯红”、“得累斯顿绿”、“希望之星蓝”……都拥有极其显赫的地位;而珠宝传奇的主角,似乎始终是“净水钻”:无色透亮,明净如水,最杰出的代表首推排名世界第七的“琼克尔钻石”,它像一滴凝固的清水,通体还闪耀着隐隐约约的淡蓝的光彩。1974年,香港珠宝商花400万美元才把它收入囊中。 中国传统戏有一出“程派名剧”《锁麟囊》,女主角出嫁时,娘家陪送了一只“锁麟囊”,那只口袋里装满了钻石猫眼、珍珠翡翠……这些美丽的石头远远超过了当时“硬通货”的价值。唱词里说,一颗石头就够普通人消费一辈子。比黄金白银还贵重,民间称为“宝”,而“宝石”的入门条件则是:一,稀少;二,漂亮;三,恒久。担得起宝石盛誉的只有五种,除钻石之外,还有红宝石、蓝宝石、祖母绿和金绿猫眼儿。非要较真儿的话,钻石的硬度最大、折射率最强、色散水平也最高,堪称“宝中之宝”。
(五)以爱的名义 空旷的哥特式大教堂里,回荡起庄严的《婚礼进行曲》,新娘拖着洁白、颀长的婚纱缓缓地走过红地毯,亲朋好友将见证一对新人如何在上帝面前,共同缔结“百年之约”。红光满面的神父为新人主婚,他笑吟吟地托起新娘的左手,高声唱道:“我以圣父、圣子、圣灵的名义,祝福你们……”神父边祷告边轻轻触动新娘灵巧的手指,依次数到食指、中指、无名指……据说,无名指连结着直接引入心房的脉搏,埃及人叫它“爱情之脉”。神父正好把一枚镶嵌了精美钻石的戒指戴在了新娘的无名指上。随后,玫瑰花瓣纷飞如雨,经久不息的掌声和管风琴乐队交织在一起……这就是现代基督徒的婚礼。人们围绕着美丽的新娘、英俊的新郎,甚至还注意到了新娘手上那颗硕大的钻石戒指。殊不知,钻石嵌在普通人指头上竟然很费周折。 中世纪欧洲,钻石只能戴在圣母玛利亚的画像上。15世纪,法国国王查理十七有个泼辣的情妇艾丽斯·苏慧,她无意中弄到一颗钻石,尽管律法条条,禁止百姓佩戴,苏慧还是忍不住和光彩夺目的钻石一起出现在聚会大厅里。人们惊讶地发现,国王的情妇并未因此受到惩罚,于是,钻石半推半就地流入了民间。 1477年,奥地利大公马克西米连一世定亲,女方是法国勃艮第的玛丽公主。据说公主美丽而高傲,一般的皇室贵族她根本瞧不上眼。大公身边有高人支招儿:给公主送钻石吧,肯定能赢得她的芳心。果然奏效,面对星星似的大钻石,公主妩媚地笑了。她在允婚的信件中写道:“定亲之日,我要佩戴镶嵌钻石的指环。”就这样,诞生了世界第一枚钻石戒指。几百年过去了,钻石的光彩没有跟随史册一起变黄,反而更加熠熠生辉。 美国的奢华暴露在电影银幕上,电影的颠峰时刻就是著名的奥斯卡颁奖典礼。好莱坞的红地毯、闪光灯以及大腕云集的星光大道吸引着全世界的影坛精英,每次奥斯卡颁奖典礼都会无一例外地变成“名模T形台”、美女名车展、时装发布会和珠宝展示会。没有钻石的女嘉宾是不可思议的。2004年,在第五十七届康城电影展上,见过大世面的巴黎人曾对巩俐价值1000万港元的“萧邦”金饰钻石和张曼玉随身携带的葫芦形钻石链坠唏嘘不已。 珠光宝气已经成为演艺界盛典的底色,它既是当红女星们的个人展示会,又是站她们背后的男人投入感情与比拼财富的角斗场。 1970年的奥斯卡颁奖典礼上,著名女影星伊丽莎白·泰勒独领风骚,她佩戴着69克拉的钻饰出现在领奖台上。第二天,这位“钻石美女”随即垄断了全美报纸的头版头条,无限风光背后,几成归于演技,几成应该分给钻石呢?泰勒身后埋单的是美国大亨理查·波顿,为了献殷勤,他先后两次送出价值110万美元的钻饰。不幸的是,伊丽莎白水性杨花,据说曾离过8次婚,她和理查也只凑和了9年,随后,好说好散,分道扬镳。还好,定情信物没有拐走,两颗大钻一倒手,理查居然又赚回了280万美元。也算是情场失意,商场得意吧。 有情人都期盼钻石锁定的婚姻百年恒久,看来,美丽的石头并未保佑泰勒与理查的富贵婚姻——这多少让那些时尚男女们有点儿扫兴。
(六)“翻版”好莱坞 更扫兴的是安特卫普。 安特卫普紧贴着烟波浩淼的北海,由高速公路向南,不到半小时就能到比利时首都——布鲁塞尔。虽说安特卫普城区不大,仅有45万人,和巴黎那种国际性大都市相比不过是弹丸之地,然而在世界珠宝行里,能与安特卫普的钻石生意平起平坐的,也只有特拉维夫和纽约。早在文艺复兴时期,比利时人就靠买卖钻石混饭吃了。全球十之七八的钻石在这里买进卖出,每年,至少有2500万克拉昂贵的原石从中心街区稀里哗啦地流过…… 能把生意做到今天这个份儿上,比利时人下过血本。比如,包括钻石原石、珠宝制品在内的进出口商品,一律免税。这点很像香港。再有,就是保护措施严密,安特卫普钻石中心,几乎就是钢铁铸造起来的建筑,当地人拍着胸脯吹嘘,“那儿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话音还未落地,2003年2月16日的特大盗窃案就发生了,钻石中心地下室的160个保险箱,竟有123个失窃,被盗钻石价值一亿欧元。震惊世界的不但是这个庞大的天文数字,还有罪犯究竟用了怎样的手段瞒天过海、不着痕迹。 钻石中心享受着保护国王似的待遇,1500家经销商以及三万多名雇员,都要经过严格的安全检查。进门要出示“电子入门卡”,而且是人手一张,不能转让,同时,还要经过X光金属探测器的测试,杜绝不明物品出入;大楼走廊里,每300米安排两名警察把守,四壁、拐角安插着上百枚摄像监控器;另外,还有红外线报警系统,全天候监视着大楼里的风吹草动。中心共两层地下室,经销商与加工商的钻石就寄存在地下室的保险箱里。箱体采用一砖厚的特质钢板,重型机枪和烈性炸弹都无可奈何……然而,就是这座铜帮铁底的钻石中心,居然被连夜洗劫,不但联邦警察没有丝毫觉察,摄像监控与红外线报警系统都成了“睁眼瞎”。案发现场,黄金、钻石、纸钞和有价证券散落了一地,每个保险箱都查不到被撬的痕迹。 整个安特卫普都蔫了。这么重大的案子,如果不给商家一个说法,恐怕几百年的基业就彻底断送了。警方闻风而动,立刻对安特卫普及周边地区展开了地毯式搜查。上帝保佑,比利时人没有输到底,案发一周之后,在临近高速公路的树林里,意外捡到了一个包裹,内有钻石中心丢失的监控录相、地下金库的钥匙和几件作案工具。正当警方布置顺藤摸瓜的时候,案犯居然鬼使神差地返回钻石中心,他自以为手法严密、滴水不漏,回来看看也露不了马脚。结果,风声还未探到,就被守候在那里的联邦警察逮了个正着…… 主犯雷奥纳尔迪,50多岁,是个有前科的意大利大盗。其实,他早就开始打钻石中心的主意了,2000年底,先以某公司的名义租到中心内部的一间办公室,随后,鬼鬼祟祟地研究大楼的暗道机关。为了破坏摄像监控系统,雷奥纳尔迪偷偷引出一根线路,并顺利地介入监控系统。作案当天正好是星期日,武装警卫较为松懈,他利用事先录制的“和平影像”迷惑控制中心,然后,捏着早已复制好的钥匙轻而易举地打开了地下金库的大门……雷奥纳尔迪不但偷走了价值上亿欧元的钻石,还席卷了证明这些钻石产地、等级以及正当来源的所有文件,这样,他的赃物就可以在全世界一路绿灯、招摇过市了。这些离奇的案情似乎只应出没在好莱坞的美国大片里,没想到,《瞒天过海》、《偷天换日》之类的故事,居然会在深夜的安特卫普来一次大翻版。 罪犯自投罗网,那批钻石却成了无头案,比利时人仍然觉得很没面子,谁叫他们干着风口浪尖上的生意呢。钻石一闪,全世界的眼睛都跟着亮,权力、财富、爱情、欲望死死地纠缠着钻石,也死死地纠缠着人心。这颗显赫的小石头儿颠沛流离、满面风尘,从印度的丛林到南非的雨夜,从黑色的掌心到剽悍的海盗船……它的归宿始终被人类垄断着,世世代代的淘金者对它觊觎着、追随着,又想、又怕,又爱、又恨……真是欲罢不能,身不由己。 据说,钻石可以吞吐万物,就连光线穿透都要减慢速度,不知人类的眼光、思想、智慧和行为,是否也这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