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刷刷刷——淅淅沥沥——蛰居小楼,辗转反侧,听了一夜春雨的缠绵缱绻,思思想想,明朝在那小巷之中,会有卖花的小女孩么? 一早起来,一轮彤彤红日,热烈地播放万千金矢银箭,将春雨洗刷过的房脊屋舍照射得煞是精神清爽.蓦然,就在那农家院落的房舍之间,几株粉红的花树悄悄探出墙来,在阳光的刺激下,显得那般清新迷离、耀眼夺目.呵,那不是杏花么?果然,一夜春雨,催开了杏树的春情.虽然远在高楼之上,看不清花瓣与芯蕊,但我知道,那花瓣一定美如西施的脸蛋,花蕊俨如昭君的睫毛,色泽赛过贵妃的红晕,风韵比得貂蝉的娇媚……哦,又是一年杏花开! 老家的门前有两棵树,一棵是杏树,还有一棵,仍然是杏树.树冠高大,枝桠粗壮的那棵,是老树,我们叫它爷爷树;树身不高,枝叶稠密的是小树,我们叫它孙孙树.爷爷树诞生于什么年代,我们都不知晓.可孙孙树的历史我却最清楚不过,因为它与我同龄. 那时候,在漫长的冬季里,我们最盼望春天快些到来.因为春姑娘一来,杏花就争先恐后、灿烂地开放了.杏花的开放总是很突然的,前几天还是红茸茸的小蓓蕾,一夜之间,早上起来打开大门,哇——千枝万丫,花蕾齐绽,有的已经花瓣舒展,芯蕊颤悠;有的半开半露、犹抱琵琶半遮面;有的饱满欲裂、春情勃发,被殷勤的蜜蜂一踩,就都快乐地开放了.我们便都靠在门前的墙旮旯儿,春阳暖融融地照射在脸上、身上、手上、脚上,瞅着那满树密密麻麻的小花,听着蜜蜂们嗡嗡嘤嘤地忙碌歌唱,用劲嗅着花蕊的馨香,简直是天底下一种莫大的享受.晒得劲了,浑身舒坦了,我们会比赛着爬上树去,折几株欲开未开的小枝,回家找个空墨水瓶子,洗干净,倒满清水,然后把那花枝插进去,作为桌上奢华的摆设.屋子里立刻弥漫起浓浓的清香. 杏花通常是要开好长一个时期的.爷爷树的花色是洁白的,如同冬天蓉蓉的雪,开得散漫、疏放、戚然.孙孙树的花,恰如少女的脸蛋,粉红叠翠,显得热烈、浓郁、激情.我们既爱爷爷树的疏淡,更爱孙孙树的繁密,疏淡觉得成熟包容,繁密显得多情奔放.我们常常是几个伙伴一齐爬上爷爷树,各拣一枝,抓紧枝干,在上面摇晃戏耍,花瓣纷纷飘落,恰似冬天的雪花,落在树下,慢慢干枯,化作春泥,渗入树根深处,等待来年再发. 当花瓣渐渐落尽时,那枝丫上就挤出了青青的小杏杏,那么娇小稚嫩,好似婴儿的小嘴.我们迫不及待地摘几颗,放在嘴里,轻轻一嚼,酸酸地、瑟瑟地,还有点苦.但已经感觉很幸福了,似乎尝到了美味佳肴,现在回味起来,还觉口留余味,涎水暗流. 小杏子还在襁褓里沉睡时,枝丫上早钻出了脆嫩的叶子,开始才是尖尖的一点,不几天就已经舒展为阔阔的叶片,为襁褓里的杏宝宝撑起一片阴凉,遮风挡雨,保护它们健康成长. 夏天的门前,是树的天堂.正当中午,大人们熟睡的时候,我们悄悄抱一抱麦草,铺在树下,仰躺上去,看着树叶间即将成熟的杏子,就如财主守着金银元宝般幸福满足.忍不住起身爬上树去,拣颜色俊的摘几个,然后再放翻身子,躺在草上,细嚼慢咽,那种酸涩,令人牙根酥软,舌头痉挛,但那种滋味,那种刺激,总令人百吃不厌,回味无穷,就如同现在吃重庆火锅,虽然辣得舌烫嘴烧,但却很觉过瘾. 好不容易等到杏子熟了,一放学回家,书包往树下一扔,就势爬上树去,先拣熟透了的,摘两个,放入嘴里,来个囫囵吞杏,然后边吃边摘,等把口袋里都装满了,这才心满意足地溜下树来,一下午的口粮都有了.那时生活紧张,一顿饭靠野菜粗粮胡乱作弄,当时虽然似乎装饱了肚皮,可一到学校,转眼就肚子咕咕叫了,幸好有杏子,可望杏止饥矣. 爷爷树的杏子硕大扁平,如同蛤蟆的形状,肉质肥厚、绵软甜润,我们都爱吃它的杏肉,但它的杏仁却很苦,我们都叫它苦核.孙孙树的杏子体小肉嫩,甜里透着一股厚重的酸味,但它的杏仁却甜蜜爽口,我们叫它甜核.通常,我们大多把孙孙树的杏肉掰开晒成杏干,杏仁儿边轧边吃了;把爷爷树的杏肉吃了,杏核儿积攒起来,拿到集市上卖成钱,等到开学时凑着交学费.我们几个姊妹各攒各的学费,常常为了抢杏仁闹得不可开交. 当杏子全部熟透的时候,大人们就爬上树去,拿着长杆在上面敲打,那杏子如雨点般落在地上,我们就提着篮子,在下面抢着拣拾,然后把它们一个个掰开,摆在房顶上暴晒,直到晒成杏干,才装在瓦坛子里,等到了冬天,再慢慢食用. 当秋天一天一天来临,树的叶子开始渐渐变黄.秋风从遥远的高原吹来的时候,叶子就一片片掉落.每天早晨,当我打开大门的时候,地上都会落满红红的树叶,而且,红叶上镀了一层很浓重的白霜,那么惨烈,那么悲壮.直到有一天,叶子终于褪尽了,只剩光秃秃的枝桠,直挺挺刺向天空,似乎伸着手臂在向上苍呐喊什么,我不知道,它是为老天褪去它的叶子颇感不平,还是祈求老天来年赐予它更多的花蕾,更多的果实,更多的叶子? 后来,我离开村子,在外地谋生,每年都要回去看看,多时都是在硕果累累的夏天,再也很少看到过花开.但即使远在他乡居住,夜里还常常梦到那满树的杏花灿烂的开放.几年前春节回去时,家里已经新修了房院,门前的两棵杏树不见了,父亲说,那树太老了,已经不开花结果了,所以砍了,做成了犁具砧板.我听了,心里感觉空落落酸楚楚的. 回到城市里,住在高楼大厦里,仍然常常做着乡村的梦,总梦见门前的那两棵杏树,一棵是爷爷树,还有一棵,叫做孙孙树.春阳暖暖的,两棵树都开满了杏花,爷爷树的花色是洁白的,如同冬天蓉蓉的雪,开得散漫、疏放、戚然.孙孙树的花,恰如少女的脸蛋,粉红叠翠,显得热烈、浓郁、激情. 哦,又是一年杏花开.那记忆中的乡村,乡村里的杏花,似乎已经变得遥远,却又时时在梦中萦绕…… 2009.4.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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